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我沉浸在自己的相思中不能自拔,自苦自怨自哀自己即使轉世重生也與愛情無緣。莫非那世的我與月老有過什麼恩怨,令他這麼不待見我折磨我。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推開。桑海·狼挾著一身的風寒走了進來。冰石般的銀瞳被撲面而來的燭光暖氣溶解,蒼涼孤寂的身影變得明亮柔和起來。
我們默默對視,奇異的心靈想通。我懂得了他的孤獨傷痛關懷擔憂,他知道了我的痛苦哀傷期待堅持。
他森寒銀瞳中泛起融融暖意,低聲道「遠遠的看到房中燈火,就知道你回來了。」
我奇怪道「太武斷了吧,也許是媚姬她們呀。」
他微微搖頭,道「別人不會把所有的蠟燭都點燃。這種時候,只有心胸闊的人才會喜歡這麼明亮的燭光。」
我想起暗室中眾人圍著如豆一燈默默等我的情景,訝然不語。媚姬她們應該真的不會點燃98只蠟燭等我歸來,她們沒有這份心情。
我望著他暗想,不愧為頂級殺手,端的觀察入微心思縝密。
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的思維就是與正常人不同對吧。」
我心底歎氣,他的自卑敏感多疑症又發作了。這個男人優點很多,出色的外表強橫的身手聰明的頭腦,缺點只有一個但足以「致命」,就是痛恨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恨著自己的人怎會快樂,這個心結若不解他早晚會毀在自己手裡。
我心思電轉,面上卻聲色不動,笑道「你猜錯了,我是在想銀都這麼大你到那裡去尋我了。」
他微愣,道「我不用去那裡找到你,我只要在一個地方找不到你就行了。
我凝思一想,佩服的笑道「你去德魯也王府了?」
他點頭道「若抓到你,必會送交德魯也·獾。他對你的心思滿朝文武無人不知,其實我倒有些佩服他,驕淫霸道得正大光明。」
我苦笑,道「你就在那裡等了我兩個對時?」
他點頭道「我等在大門外,若有人送你來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把你搶回。」
我心中感動,在這樣的寒風霜夜中靜立4個多小時,要有怎樣的執著感情······
我不敢想下去,其實我隱隱知道他對我似有些特殊的感情,超過對亡友妻子的範疇。但是這種時候我怎有心思去想這些?只能自欺欺人的假裝不知道。
聰明敏感的他從我的沉默中讀懂了什麼,他低聲道「琥珀,很晚了去睡吧。」
我深呼吸,挺腰抬頭笑道「雖然我年齡比你小,但其實你應該叫我嫂子的。我雖然沒有名份,但畢竟是水越·流銀的女人,你這樣直呼我的閨名是不是對我有些不太尊敬?」
桑海·狼慢慢的慢慢的抬起頭來,淨透明亮的銀瞳漸漸冷凝。那種從骨子中泛起的孤獨蒼涼,那種要把心封凍的決絕令我心驚膽寒。
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緩慢乾澀卻異常清晰的道「我知道了,嫂子!很晚了休息吧。」轉身走向房門,俊偉修長的身軀挺得筆直,可是就因為繃得太直反而有種脆弱易折的感覺。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淒楚腫脹酸痛。我現在是可以叫住他,撫慰他傷痛的心。可以後哪?我對他只有佩服感激欣賞,沒有一點愛戀私情,難道讓我用虛情假意欺瞞他一生?
我握緊拳,用盡全身的力氣理智控制自己不出聲,若叫住他怕就是毀了他。
桑海·狼在抓住門把的瞬間忽然停住了腳步,沒有轉身,只是直直的靜靜的冷冷的站在那裡,
他背對著我,低低的道「其實我沒有奢求什麼,我早想好只要能像現在這樣站在你身邊看著你喜怒哀樂就足夠了,因為我最親近喜歡的人從來都會離開我。我寧可永遠與你保持距離,也不要看著你死在我面前,我是被雪神拋棄的人幸福快樂從來都與我無緣。」
他的聲音越來越痛苦,「可是當你真的說出我們一生都要保持距離,都只能是現在這樣時,我卻憤怒的難以控制自己。我自己都不明白,這不也是我的決定嗎這不也是我想要的嗎,為什麼我會這樣絕望這樣痛苦?」
他慢慢轉過身來,銀瞳深深的看著我,輕聲道「你說我貪戀你的美色,其實真是冤枉了我。令我心動的不是你的美色而是你的眼淚,風雪中你明明可以射死我,卻淚流滿面的跑過來對我說不想殺死我,求我認輸。你是第二個為我流淚的女人,第一個是媽媽,她死前抱著我流了一夜的淚,那時我才三歲所以我記憶中的媽媽就是那溫暖的眼淚。於是我心動認輸,其實生與死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若不是你的淚我一定會不死不休。」
他牽唇笑,露出我喜歡的柔和笑容,可銀瞳中卻一絲笑意也無,有的是無盡的荒蕪蒼涼,「這樣也好,反正我也沒打算過娶妻生子。桑海家的女人結局都很慘,我不想這世上再多一個傷心的女子,有母親和大嫂已足夠。」
我用力咬著唇,我不敢開口,我怕我若張口就會哽咽。
他走近我,皺眉道「為什麼總是傷害自己,我不喜歡看到你唇上有血跡。只要你開心,我答應你今生都只把你當嫂子就是。」
他抬手想擦掉我唇上的血痕,我狠狠的咬住他修長的手指,都怪他讓我想流淚讓我咬破唇讓我我心痛如攪。我這麼講究商場潛規則,來而不往非禮也的成功商人怎能不回報他點什麼。
他不動,任我努力的咬。
我恨恨的抬頭,凶巴巴的道「以後都不許說什麼幸福快樂與你無緣,不許說生與死對你沒有區別,不許說不死不休······」
他銀瞳悲涼的望著我,沉默不語。
我心痛難禁,我不愛他呀,可為什麼我這麼難過這麼想哭這麼想抱住他安慰他
我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從牙齒流失了出去,我鬆開口,看見他拇指上被我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我瞪著那牙印上刺目的血痕,虛弱的道「你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可不可以告訴我?」
他搖頭道「你背負的已太多,不要再替別人擔心了,對自己好一點吧。」
我望著他,眼中有霧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