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上,已經打掃一新,太子李荃帶領著留守的文武百官站在店前的白玉台階下,恭候著皇帝一行人。
遠遠看見輦車來了,急忙三呼萬歲拜倒在地,待皇帝下了車,整了整衣冠,才道「眾卿平身。」
於是兩股人合成一股,皇帝當先,李荃和今天的主角李峮為次,文武百官跟在他們三個身後,依次走進大殿。
李荃看到李峮的時候,眼中一絲厲芒閃過,旋又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熱絡地迎了上來,說道「二弟此次南疆之行,辛苦了!」
李峮一直注意觀察著他,當然不會放過他一絲神色的變化,當下笑道「多謝太子!不過此次去南疆,乃是為了戰事,非一般出行那麼簡單的。」
李荃亦笑道「二弟說笑了!你手上百萬雄兵在握,區區一夥土人的叛亂,對你來說平定起來還不是易如反掌?!」
李峮皺起眉頭,心生警惕「多謝太子抬舉。不過這都是因為父皇治國有方,我朝兵精將良,方能水到渠成,一鼓作氣。」忽又發現不對!如今都是太子在處理國事,說起治國有方,豈不就是在讚揚他有本事嗎?
果然李荃泛起一絲勝利的笑容,看在李峮眼裡卻像在嘲諷他一般刺眼。這個回合,李荃小勝,李峮暗自氣怒不已。
皇帝卻沒發現兩兄弟之間的鬥法,在龍椅上坐定之後,掃視了全場一眼。文武百官分列大殿兩側,默不敢言。
昭陽帝滿意地點點頭,慢慢說道「今次南疆叛亂,變生腋肘,好在前有二皇子李峮,率軍平叛,功在社稷;後有太子李荃,整理軍需,保障前線,勞苦功高。君臣同心同力,方可度此難關。」
李峮聽到這裡不由一愣。原以為就是自己這方受到嘉獎,沒想到昭陽帝卻是打著面面俱到的算盤。自己父皇有多少能耐他最清楚,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說不得又是水笙的設計,她這是什麼意思?忘不了舊情人嗎?
李荃作為太子一直坐鎮京師,卻是早就知道了的,於是兩人會同百官齊齊跪拜頌揚,齊稱「皇上聖明」。
昭陽帝環視全場,對自己這種處理十分滿意。兩個兒子間的對立他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所以很久都沒見過這麼「融洽」的場面了,不由對提出這個建議的水笙又多了幾分讚賞。
於是南疆大捷,便以李荃和李峮集團共享戰果而告終。當然李峮集團又在其中佔了大部分的好處,畢竟實際跟叛軍短兵相接的,是他們!
封賞過後,受到犒賞的軍隊得到三天的假期,歡天喜地各自快活去了;李峮則被皇帝叫走,說是要聽聽南疆的故事。百官也各自散去,開始一天的公務,李荃和一班心腹官僚也走回勤政殿。
南疆不過是一隅之事,還有如山的國務等著他們。
一路走,禮部尚書崔延低聲不滿地抱怨道「殿下,雖說這次我們也受到獎賞,可跟那群武夫比起來可就寒酸得多了!看他們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殿下,你為何不讓我參上一本?也好殺殺那些人的威風!」
李荃苦笑了一下,說「就算你拿戰事初期官軍節節失利的事情為借口又如何?他們畢竟最後是勝了,父皇只要看到這個結果就行了,期間的事情,他並不會在意。況且,你沒見父皇今天這麼高興嗎?如果我們這邊出來找麻煩,別說殺他們的威風了,怕是我們自己立刻就會被皇上處置!」
崔延回想了一下方才大殿上皇帝的表情,不由悚然一驚,這才有些後怕——好在當時聽從太子的吩咐,沒有莽撞從事啊!
李荃看了看他,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接著說道「此是其一。其二,我們與軍隊的關係本就不好了,若是此刻再阻撓立功將士們受獎,怕不被他們恨到骨子裡去?如此一來與軍方的矛盾尖銳化,對我們自身並沒有任何好處。」
崔延對這點卻有些不服氣,道「那群武夫有什麼好怕的?聖人之道,天下至理,乃是在我們這邊,他們胸無點墨,未受聖人教化,莽夫而已,能有什麼本事?」
李荃不由得再次苦笑了。文官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滿腹聖人之道,便以為天下無人能敵了!他們一直無法延攬到得力的武將,就是跟文官集團無法從內心深處接納武人有著很大的關係!
沒錯,說起道理來,可能十個武官也辯不過一個文官,但那又如何?軍隊本就是暴力的代名詞,真要以命相搏的話,一百個文官怕是也不及一個武官!
這是一直困擾李荃和洪英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冀望在一時半刻改變這些文人的觀念,於是跳過這個部分,接著說出了第三個理由。
「其三,不管我們在後方如何辛苦,打了勝仗的人畢竟是他們,就算要犒賞,也沒有我們的份。自古以來,可曾聽說過戰後封賞會將文官也一起封賞進去的?這次能夠打破常規,讓我們也撈到些好處,可是唐昭儀辛苦爭取來的,她的這番心血,可不能白白浪費啊!」
說著說著,似乎眼前又浮現出水笙清麗的面容,那甜甜的微笑,輕聲喚著「太子殿下!」
水笙,你可一切都好?
身後眾人面面相覷,看著惆悵的李荃,無人敢出聲。李荃和唐昭儀的事情他們也略有耳聞,之前宮裡似乎傳出些風聲,太子想立一個小宮女為偏妃,後來不知為何這小宮女又成了皇帝的寵妃。事情因為牽扯到皇帝和太子,沒人敢亂嚼舌頭,況且這種皇家內部的事情也不是他們可以置啄的,唯有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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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峮兒,聽說南疆那邊到處都是吃人的陷阱,還有些迷蹤霧障,人進去就出不來了是嗎?」
「回父皇,南疆地區多山,山中樹木蟲蛇的屍體遍佈,散落林間無人處理,日久天長之下自然腐爛,所以時常散發出一些有毒的霧障。再加上地形複雜,不熟悉的人進去了很難找到出來的路,所以被人視為畏途。不過當地人大多熟悉地形,也瞭解哪裡有瘴氣,避開就行了,並不如外界所傳的凶險。」
昭陽帝點點頭,慨然道「以訛傳訛果然不可取,凡事不親身去經歷一番,確實無法得知真相。」
李峮想不到皇帝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由一愣。
父子倆慢慢聊著,來到御龍宮,卻見一個宮裝女子倒頭拜道「臣妾參見陛下。」
「愛妃請起。」昭陽帝呵呵笑著,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李峮不由奇怪。宮中嬪妃眾多,能像這樣令皇帝親扶的人卻沒有幾個,可見其受寵之重。驀然間,想到此人是誰了!
那女子抬起頭來,薄施脂粉,清雅秀麗,不是水笙是誰?
「峮兒,唐昭儀你也見過的,以前在棲鳳宮當差。如今可是朕的愛妃了!」昭陽帝看著水笙,滿意地大笑不已。
李峮早已知道水笙的事情,卻詐作不知,上前行了個禮,道「恭喜昭儀娘娘了。」
水笙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不禁瑟縮了一下,抖著聲音說「多……多謝二皇子。」
李峮仗著在皇帝身後,他暫時看不到自己,便有些放肆地打量著水笙。成為嬪妃之後,她並沒有濃妝艷抹打扮自己,上些薄裝反而更顯清新淡雅,與眾不同。只是身上的衣服變了,由宮女的粗布宮衣變成了輕滑的絲綢,將玲瓏的身段襯托得誘人垂涎,輕紗點綴,更增添一種朦朧的美,想起那晚的逍遙,李峮彷彿又看到了那能令人發狂的身軀,身子不由一熱,看著水笙的眼神頓時慾望大熾。
水笙嚇得心中狂跳,不自覺抓緊了皇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