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突地推開,歐陽貞瑾和花月顏站在門口,看見水笙衝著二人,盈盈跪拜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娘娘。」
花月顏搶先開口道「水笙,你怎麼起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水笙暗自一愣,隨即醒覺,裝出一副感激涕零樣,道「謝娘娘體恤,奴婢已經好多了。對了,娘娘,晴天娃娃已經做好了。」說著,端出一個漆盤,上面赫然放著那幾個詛咒人偶,只是上面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都已被撕去。
歐陽貞瑾面色一變,花月顏卻是一頭霧水,不知水笙在搞什麼鬼,卻又不能說破,只得含糊地「嗯」了一聲。
「水笙啊,這些人偶是什麼?怎麼那麼奇怪的?」歐陽貞瑾假意問道。
水笙低下頭,恭謹道「回貴妃娘娘的話,這是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
「是的。在奴婢鄉下,若是碰到這種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便會做這樣的娃娃,掛在窗前祈求早日放晴。」
歐陽貞瑾氣為之一結,有些沉不住氣的懊惱道「是麼?那倒是有些新奇。你找著你們鄉下的規矩做來看看。」
笙微微一躬身,將漆盤放下,拿起一個人偶,用紅繩繫住頭部,掛在了窗沿下。「娘娘,這樣就行了。」
「這就行了?」歐陽貞瑾有些意外,「倒是很簡單哪!能有用嗎?」
水笙笑了笑說「有沒有用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老人們常用這種方法,興許是有些說法的。這雨下了這麼久,對皇上和娘娘們的身體都不好,奴婢便想試試,碰碰運氣也好。」
歐陽貞瑾注視著吊起來的娃娃,忽然笑了起來,道「難得你有心。我想這種東西,也是心誠則靈的吧!」
水笙看著她的笑容,心頭一跳,直覺可能出了什麼問題,卻一時之間又想不到,只好隨便應付了一句「娘娘英明。」
歐陽貞瑾於是隨意問了些關於謠言的事情,水笙自然是一徑喊冤。她倒也似乎真的沒有追究的意思,問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留下花月顏和水笙,面面相覷。
「這種莫名其妙的謠言,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那個什麼晴天娃娃,哪裡來的?虧你還有心情搞這個!」花月顏坐下,不分青紅皂白,罵了再說。
水笙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周圍,欲言又止,給花月顏打了個眼色。
花月顏愣了一下,隨即回味過來,皺了皺眉頭,對周圍的人道「你們都下去。」
於是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出,等他們全部走完,花月顏這才復又追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宮裡還要這麼神神秘秘的?」
水笙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娘娘,不小心不行啊!咱們宮裡可由別人的奸細呢!」
花月顏悚然一驚,急問「此話怎講?」
水笙攤開手,那幾張寫著人名和生辰八字的小紙條就在她的掌中。
「娘娘請看。」
「這是什麼……這不是那幾個賤人的生辰八字麼?你怎麼搞到手的?」
「這些原本是貼在那幾個人偶身上的。」
「人偶身上?為什麼……難道是詛咒人偶?」
「是的。」
花月顏笑了起來「原來你做了詛咒人偶啊?那為什麼要撕下來?弄死她們算了!」
水笙苦笑著「娘娘,奴婢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這可是宮裡明令禁止的啊!若是被人發現了,不但奴婢難逃死罪,還會連累娘娘你,奴婢又怎會做這種輕重不分的事情?」
花月顏訝然「這不是你做的?」
「不是。」
「那是從哪兒來的?」
「……娘娘,所以奴婢說,宮裡有奸細啊!」
花月顏霎時間變了臉色,顯然想到了跟水笙一樣的問題。
「喂……喂!你怎麼惹出這麼多事來?我……我可不管,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搞定!」她心慌意亂,聯想到計劃失敗的後果,急忙替自己撇清關係,彷彿這樣就能逃脫失敗的責罰。
什麼意思?水笙瞇起了眼睛。
「娘娘,話不能這麼說。奴婢不過是個其貌不揚的小卒子,最多就是有點小聰明,為什麼要如此煞費苦心陷害奴婢?值得麼?這背後指使之人分明就是衝著娘娘你來的,別忘了奴婢是你的身邊人,奴婢出了事情娘娘絕對脫不了干係!」
花月顏面容慘淡,忽又惡狠狠地說道「究竟是誰?竟然如此狠毒!要讓我知道了,不將她五馬分屍難消我心頭之恨!」
水笙詫異地看著她,沒想到被逼急了她倒也有幾分戾氣。
「娘娘,如今這關算是搪塞過去了,但也提醒我們這宮中處處危機,以後我們行事要加倍小心才是。」她低聲說道。
花月顏瞪了她一眼「若不是你自作聰明弄出個什麼絹花,至於發生這些麼?還有……你確定已經沒事了?」問到最後一句,顯然猶有餘悸。
水笙再次忍不住苦笑。這後宮裡誰受寵誰就是大家的眼中釘,無論如何都會遭到背後暗算的,這次的事情其實不能完全怪她。然而她也自省,是否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時時警醒花月顏不要操之過急,卻沒想到自己也犯了這種錯誤。絹花一事實在是個敗筆,雖然得了些好處,卻也把自己二人送上了風口浪尖,真的是得不償失!
「應該……沒事了。」她說得有些不確定,一次的失敗已經足以動搖自信。
事實證明,水笙確實太小看了後宮的凶險。
晴天娃娃並沒有起到作用,陰雨連綿的天氣沒有絲毫好轉。
這其實也非常正常。晴天娃娃不過是前世的水笙從書上看來的把戲,心靈安慰的作用遠遠大於實際可能的功效,誰也沒期望過這小小的玩偶真的可以左右老天爺的心情。
過不兩天,有個宮女上吊自盡了。
這本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充斥著女人的後宮乃世上最複雜的是非地,三天兩頭,發瘋的、自殺的,冤魂厲鬼呼嘯慘淡,人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吞噬了自己,也吞噬著別人。常住後宮之人,往往將人命看得很淡。
然而接二連三的上吊自殺就有些不尋常了!尤其是每個上吊的人,揭穿著晴天娃娃一樣的衣服,吊在紅色的繩上,引起了另一番人心惶惶。當這股上吊的風潮蔓延到一個小妃子身上時,恐懼終於爆發了。
水笙的臉色一天沉過一天,那小妃子自殺的消息傳來時,她終於知道這次自己怕是難逃羅網。於是她立刻通過宮裡的眼線將這件事前因後果迅速傳遞到殷駿鵬手裡,同時來到花月顏面前,神情冷漠,彷彿事不關己。
「娘娘,這次,我怕是很難逃脫了。」
「怎麼回事?」花月顏心頭有一股難言的陰沉,面前的水笙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表情,彷彿昭示著這次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棘手。
雖說一直以來都看不起水笙,但自從進宮以來大小主意都是水笙在拿,如今連她也玩不轉了,花月顏的心中更加恐慌。
「後宮不可能有這麼多人接連上吊自殺,必然有人在幕後操縱。而那些自殺的人又刻意模仿晴天娃娃,可見是衝著我們來的。弄出那麼大的聲勢,怕是皇上也不可能包庇,總要有人去承擔罪責,這個人只能我。」水笙平靜地說著,「晴天娃娃是我弄出來的,正如我以前所說,我是娘娘的身邊人,出了事娘娘也脫不了干係。所以他們要打擊娘娘,就從我下手了。」
花月顏越聽越驚,慌道「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水笙道「眼下的形勢,怕是很快就會有人來抓我,我已經無法再為娘娘出謀劃策。但娘娘切記,不論別人問起什麼,娘娘一律要否認,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另外,此事我已通知了少主,想來很快少主就會有指令傳來,娘娘不必驚慌。」
花月顏心下稍定,鬆了口氣道「對,沒錯,有少主在就不會有事了!不過……」她皺了皺眉頭,「你可千萬別想出賣我們,否則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水笙淡然說道「娘娘放心,奴婢參與此事之前便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就算死,也不會牽連娘娘和少主的。」
看到水笙的表情,花月顏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囁囁地說了句「那就好。」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於是,就在晚飯時分,水笙果然被宮裡的侍衛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