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葬禮數月後才算完全結束。我整日待在水雲間,成了名副其實的金絲雀。我無法與胤祀取得聯繫,我想,憑他的關係網,他也許已經知道胤縝要封我為貴人的旨意。我不敢想像,他該如何承受這個結果,心裡又害怕他會因此跟皇上正式鬧翻,於是整日神思恍惚。
有天,我身邊的丫頭忽然說是雲嬪到訪,我暗自納悶,雍正的老婆中我好像並不認識這個人啊。這時一個身形瘦弱的婦人進來了,我還沒細看,那婦人已經給我跪在地上,嘴裡喚道「格格。」
我一驚,顫聲道「莫非你是小雲?」
那婦人應聲後抬起頭來,我一看,果然是小雲,只是她怎麼老了這麼多?我記得當年我把她送入四爺府還是個青澀的小丫頭,後來在宴會上見過幾次,雖然她看起來成熟了不少,可依舊還是清麗可人的。如今不過數年時間,怎麼憔悴成這樣?臉色無澤,眼角竟已生出許多皺紋,身材瘦削,弱不禁風,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至少要大十歲,是什麼原因這樣催人易老?我心裡有震驚,也有憐惜,看來她的日子過的並不好。
我扶她起來,問道「幾年不見,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跟皇上在一起不舒心嗎?」
小雲淒然道「奴婢哪能入了皇上的眼,早些年皇上還經常跟奴婢說說話,可話題都是圍繞著格格,都是詢問格格的生活習慣,格格平日裡的瑣事。後來格格的事,奴婢都跟皇上說的差不多了,皇上就把我徹底地忘記了。奴婢身份低微,這府裡的人都看不起奴婢,奴婢在這裡,名義是個主子,卻不及當日伺候格格時萬分之一的舒心。如今,對皇上早年的那些個情意早就淡了,時間越長,奴婢就越後悔當初的行為,若是當初沒做那些傻事,或許格格和八爺不會受這苦,奴婢也能好好的伺候著格格,或許八爺就是如今的…」
「小雲!」我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似乎驚醒了,忙說「奴婢又胡說了,請格格贖罪。」
我見她這樣惶恐,心裡不忍,柔聲說「算了,以後說話謹慎點,這畢竟是宮裡,人多嘴雜,比不得四爺府。以後你別格格的叫了,也別自稱奴婢了,如今你已是皇上的妃嬪了,不管你自己怎麼想,對於常人而言,你就是主子了,你這樣稱呼,我擔不起,再說也別落人口實。今後,我們就以姐妹相稱吧,我虛長你幾歲,你就喚我姐姐,你也別推辭了。」
小雲見我說得懇切,含淚答應了。此後她便成了我這的常客,有時候還在我這留宿。有了她,我在這宮裡的日子好過了些,畢竟有了傾訴的對象,彼此的生活習慣也都熟悉,交流起來也容易。以前的芥蒂如今已經沒了,人誰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那日我和小雲正在聊天,忽然聽得一聲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我和小雲皆是一驚,尤其小雲,竟然有些抖,我安慰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便起身接駕。
胤縝進來後,四周看了一下,我和小雲福身請安「皇上吉祥。」
他隨口道「都起來吧。」說罷看了一眼小雲,眼光有些陌生,思索了一會,才彷彿想起她來。
小雲見胤縝盯著她看,不由得更加緊張,我見狀忙道「雲妹妹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咱們再聊。」
小雲忙答應,胤縝也應了聲,小雲請完安,急急出去了。
小雲走後,一時誰也無話。良久胤縝才說「這水雲間你雖住的習慣,可畢竟是小了點,過幾日封了貴人,住在這也不合適,還是早日搬到永福宮吧。」
我平靜地說「皇上要封奴婢為貴人,都不曾徵求過奴婢的意見,住在哪這等小事,皇上又何須問我。皇上說住哪,奴婢就住哪,皇上若讓奴婢住到宮外去,奴婢也願意。」
「你休想!」我話還未完,就被他打斷了。
胤縝陰沉著臉說「朕既然下了旨,就不會輕易更改,出宮?你想都別想,以前你怎麼樣,朕不管,如今進了宮,朕就不會由著你的性子胡鬧!你今後就安安心心地作朕的妃子,其他的事少琢磨!」
說完轉身欲離去,又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說「冊封的儀式定於半月後,如今國庫空虛,不能大辦,委屈你了,不過朕有朝一日定回給你風風光光地補回來!你早些休息吧!」說完就走了。
他一走,我放下了戒備,只感覺異常的疲憊,半月後?只有半月的時間?胤祀,胤祀,我該怎麼面對?你又該怎麼面對?
半月的時間轉眼即到,因為胤縝的孝期未過,婚禮不便太張揚,又不能有太多喜慶地裝飾,因此婚禮還算低調的,這也略微安慰了我,低調一分就少刺激胤祀一分,雖然這想法有些自欺欺人。
婚期的頭一天,十三爺允祥過來看我,當他看見我狀態不錯,才如釋重負的說道「我深怕你又作出什麼出格的事,如今看來,畢竟還是年歲長了,成熟些了。」
我嗔道「十三爺是說我老了?」
允祥樂道「好,能開玩笑我就放心了。」
我苦笑道「難不成我還上吊去?」
允祥一聽這話,急道「說這個作什麼?多晦氣啊。」接著又說「我知道你心裡惦著八哥。我告訴你,昨個我見到他了。」
聽完這話,我頓時緊張地說「你真的見到他了?他怎麼樣?身體如何?氣色如何?情緒呢?可有什麼異常?」
十三歎道「就知道你會這樣,你放心,他很好,除了消瘦了點,沒什麼變化。八哥是我們兄弟中最沉得住氣的人,對他我沒什麼擔心的,到是你,你這樣子以後該怎麼過啊。」
我只聽他說胤祀很好,心裡稍稍寬慰點,又聽他說胤祀瘦了,心裡又一陣發酸,他定是日日都在壓抑自己,不肯把自己真實的感情表露出來。
允祥接著說「你要是擔心他,那你就盡可放心了,我敢說,只要你能忍著,別出亂子,那八哥就是再難受,他也會因為顧著你,不會輕舉妄動。所以你就安心地嫁給皇上吧!這是命,誰也拗不過!你若真心對八哥,日後就一定要謹言慎行,別惹皇上生氣。我關了十年,一切都想通了,如今只覺得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活著才有希望!你要記住了。」說完這話,他就走了。
我心裡感激他,卻又說不出感激的話語來,他說的我都明白,我也相信胤祀能忍耐,可是這種忍耐背後的苦楚,卻讓我什麼時候想起,什麼時候心如刀割!
大婚那天,並沒有皇室婚姻的那種排場,本來就是在守孝期間,況且又不是娶皇后,只是納個貴人而已,因此儀式很簡單,我只需從水雲間被抬到乾清宮就行,我素來討厭繁瑣的規矩,這安排到甚合我意。
滿人的婚禮都是夜間舉行,傍晚的時候,小雲過來幫我穿衣,教養嬤嬤開始給我梳頭,邊梳變念叨「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舉案齊眉。」
接著開始用繩子給我臉上刮毛,我怕疼,拒絕了;要給我梳髮髻,我不喜歡抹頭油,所以拒絕了;接著她要給我化妝,我晚上向來不愛擦東西,所以也拒絕了。教養嬤嬤有些生氣了,怕是從未見我這麼不守規矩的新人,囉嗦地說了一大堆規矩,誰知我也是個執拗的脾氣,我若不想,那就不行。教養嬤嬤也知道我從前未去八王府時,在宮中皇上阿哥都對我很好,素來被寵慣了,如今的皇上跟我也是認識多年,定是有些情誼的,所以也沒怎麼敢為難我,就依著我的性子了。
於是我成了這宮裡自婚慶以來最樸素的新娘,不施脂粉,不帶手勢,唯一能證明我是個新娘子的便是那身紅的扎眼的禮服,以及我手裡握著的蘋果,這是滿人的規矩,新娘出閣的時候都得拿個蘋果,大概是平安之意吧!
臨走的時候,小雲的眼眶有些濕潤,我笑道「傻丫頭,哭什麼,又不是見不著了!」
小雲道「我就是又些捨不得,您還是快走吧,別讓小雲沖了您的喜氣。」
我安慰了她幾句,便上轎了,從水雲間到乾清宮約莫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一會轎子停下了,我便知道到了,接著又聽到「嗖」得一聲,三支箭射到轎頭上,箭的穿透力太大,連轎身都晃動了數下,我坐在裡面有些緊張,心裡暗自埋怨滿人這些個規矩,萬一新郎手生,把新娘射死了,那婚禮豈不立即成了葬禮?
轉眼間,已有喜娘扶著我下轎,由喜娘帶著我跨過了火盆,便進了洞房。胤縝似乎早已等在裡面,我一進去,便扶住了我,我本能地抗拒,卻讓扶得更用力,我沒在掙扎,由他領著坐到床邊。這時喜娘遞過一根棍子模樣的東西,胤縝緩緩地掀起了蓋頭,蓋頭被掀了那一瞬間,我忽然有種錯覺,感覺站在我面前那個人不是胤縝而是胤祀,我忽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接著喜娘又說「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這句話把我從幻想里拉了出來,定是他們兄弟相似的眉眼讓我產生了錯覺,我心裡苦笑。怎麼可能是胤祀?胤祀今夜會不會心痛不已?不能成眠?
不容我多想,喜娘已把酒放在我手上,我和胤縝雙手一繞,仰脖一口喝盡杯中酒,熱辣的酒在我嗓子裡燒著,這種感覺到讓我心裡好受了些。接著喜娘又拿來了幾樣乾果,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俗不可耐地情節和寓意早生貴子。我心裡嘲笑,貴子弘歷早已出生了,也用不著我來生了。
喜娘和宮女們擺好了一些菜和酒,便說著吉利話出去了,皇帝的洞房是沒人敢鬧的。
屋裡就剩下我和胤縝,這氣氛有些尷尬。胤縝細細地端詳著我,我惱道「要看,看你那些嬌氣美妾去,我一把歲數了,有什麼好看的?」
誰料他卻不惱,笑著說「這才是真的你,從來都是沒規矩的樣子,敢和朕這樣說話的,如今也只有你了,連十三弟也不敢像你這般造次。」接著又說「雖說國庫沒錢,朕沒大辦,你也不用這樣給朕省吧,連個首飾也不帶,哪有新娘像你這般寒酸的?」
我沒好氣地說「我帶不慣那些個物件,沒得被那些東西壓死了。」
胤縝聽完哈哈大笑「反正你帶不帶朕也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我聽不出這話究竟是誇我還是笑話我。便沒做聲。
他端起一杯酒歎道「想起那年咱們一起吃飯,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我就在想,什麼時候能直接帶你回去,而不是把你送到別人家,如今終於把你帶回來了,雖然等了這許多年。」
我一怔,當年喝酒的情形近在眼前,那時侯我還在八爺府,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他見我愣神,不由得道「又發什麼呆,今天可是咱們大婚的日子,你的心可只能在我這。」
我一愣,隨即端起酒杯,跟他的酒杯一碰,我們便一飲而盡。我們就這樣一杯接一杯,轉眼一壺酒就乾淨了,我有些暈,頭腦還拚命保持著清醒。最後終於不支,迷糊地爬到桌子上,恍惚間,他抱起我放到床上。我一驚,便要掙扎,無奈他抱的緊,我竟動不了,他輕聲問道「我是誰?」
我有點莫名其妙,以為他喝多了,便說「你是胤縝呀,不,是皇上才對。」
他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柔聲道「現在,我不是皇上,我就是胤縝。」說罷,嘴唇就伏了上來。
我大驚,酒已經醒了一半,我想轉過臉去,無奈他的雙手錮著我的臉,身子壓著我,我竟動彈不得。一急眼淚就要出來了,他一震,卻沒有停止,反而吻的更加纏綿,我感覺透不過氣,酒勁上來,腦子裡昏沉起來,渾身更加沒有力氣,感覺衣物已被褪去,不覺身上有些抖。他似乎感覺出來了,拿過被子蓋住了我們,正在我迷糊之間,一陣疼痛感喚醒了我,我渾身一緊,眼淚洶湧而出,心裡浮現出胤祀的面龐,我不能出聲,只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說「胤祀,對不起,胤祀,對不起……他以為我是疼得流眼淚,動作不覺緩慢,輕輕摟著我,用滿文不停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第二日醒來,發現渾身酸痛,一轉身才發現身邊已空無一人,隨想起,除皇后以外的妃子是不能和皇上共宿整晚的。可我怎麼還在乾清宮?按說我會被送回永福宮的啊!
這時有宮女伺候我更衣,其中一個道「嫣貴人,皇上一大早便早朝去了,囑咐奴婢們不得送您回永福宮,什麼時候您醒了,什麼時候您想走了,再送您回去。」
我揮揮手,讓她們下去,頭依舊很疼,這是宿醉的結果,我躺在床上,有些抗拒起來,抗拒即將要面對的一切。
想起昨夜來,恍如一夢,我是個現代人,思想並不保守,並不認為,兩個人交付了身體就交付了一切,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悲哀,畢竟昨晚過後,一切都已經不同了,胤縝成了我名正言順的丈夫,而胤祀呢?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我們的人生已再無交集!
題外話
汗!本人實在不擅長寫**戲,所以,大家湊合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