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屏息等待。
這一聲歎息之後卻沒有了下文。
「陸大人,驍騎將軍就這麼被棄用了?」
出宮的路上,有大臣低聲問陸牽。
陸牽苦笑「娘娘後來不是都不提這件事情了嗎?」
「總覺得有點難以置信呢,娘娘之前甚是偏愛傅遠,力排眾意擢升他,現在卻棄如敝帚。」「請尚書大人注意措辭。」陸牽正色道,心裡卻在想,珠簾之後的那個女人,已然隱隱有了帝王的氣魄。
太后若是稱帝,算不算江山異主?陸牽心裡浮起一個荒誕的念頭,卻忍不住認認真真思索下去論血統,她的確有做皇帝的資格,只可惜,是個女的……
天下人,多半都有這樣的念頭吧?
血統那麼高貴,只可惜,是個女的。
易闌珊苦惱地看著面前的密折,樣子甚為煩憂。翟欽在旁觀察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娘娘要不要休息一下,用些宵夜。」
「不必了。」易闌珊揉著太陽穴「翟欽,給你看些東西。」
「什麼?」
「看了便知道了。」
翟欽接過易闌珊遞來的密折,略掃了幾眼,大驚失色「好個大膽狂徒!居然敢寫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
「這樣無法無天的念頭,你大哥已經起過了。」易闌珊笑著起身。
「……娘娘打算如此懲治這人?」
「不必懲治。」易闌珊微笑。
「為什麼?」
「投石問路的人,懲治了,會引出更多的人。(新最快)。「……」翟欽不懂。
「若是你大哥,大約一眼就能明白吧?」易闌珊指著奏折末的名字「這個范天機。是陸牽地小舅子。」
「范天機做出這樣的事,禮部尚書知道了,一定很生氣。」
易闌珊搖頭「提示到這份上。你還是不懂。」
「請娘娘明示。」「這是陸牽的投石問路。或者說旁敲側擊。」
「……陸牽想讓娘娘……」翟欽終是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不,他是提醒我。切莫有這樣荒唐地念頭。」
「那……」翟欽覷著她笑嘻嘻的,臉色柔和得很,問了出來「娘娘有過那樣地……」
「翟欽!」易闌珊臉色變得寒冰一般,打斷了他「你的話太多了!」
「請娘娘恕罪!」翟欽急忙跪下。
易闌珊半天沒說話,好一陣子之後才問道「前些日子。你大哥的婚禮辦得如何,我一直沒問起過。」
「辦得很好,就是賓客少了些。」
「那也沒辦法,傅遠的性子不是好相與的,在朝中得罪地人多,交好的人少,加之現在手頭沒有實權,自然會門前冷落車馬稀。」
翟欽點頭「除了我們一干軍中識得的兄弟,就只有許東籬徐先生來了。」
「老師也去了麼?」易闌珊詫異。
「是。聽說他和大哥是因為什麼抓小偷認識的。當晚大家都喝了個大醉,我也忘了問清楚。」
易闌珊忽然問「他……恨我嗎?「……」愣了好一會兒,翟欽終於明白過來「仕途失意。大哥難免沮喪,心生嫌隙。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月穿過窗子。落在她淡藍色的裙子上,越發襯得她清冷無比「他對我心生嫌隙。我又何嘗不是?」
易闌珊回首嫣然一笑「到頭來,個個都是要怨恨我的。早就習慣了。」
翟欽摸頭「娘娘怎麼又開始自怨自艾了?前些日子不是開朗多了嗎?」
「日子太安生了,人心便起波瀾。」易闌珊想想答道「若真是山雨欲來大廈將傾,哪裡有心情說這些不鹹不淡的話?」
翟欽趕緊道「那娘娘還是慢慢自怨自艾吧。」
「江南製造局獻了一批綾羅綢緞上來,你什麼時候去驍騎將軍府,給清水夫人帶一些。」
清水夫人是張小蓮的封號,取得是「清水出芙蓉」之意。莫名其妙得了一個新名字,傅遠給她解釋好半天,她才懂得什麼是誥命夫人,自己也不必改名做張清水。
過了幾日,翟欽挑了個得閒地時候,帶了幾匹綢緞來看傅遠。
此時是午後,傅遠卻在用飯,張小蓮也坐在一起。
翟欽在傅二順的帶領下,走入花廳「大哥怎麼現在才吃飯?」
「二叔你來了?」張小蓮笑著回頭吩咐丫鬟「再添一副碗筷來。」
「不必了。」翟欽攔住丫鬟「我吃過了。」
「打獵時貪玩,多玩了一會子。這傻姑娘一直等我,也沒吃飯,便拖到這時候了。」
「做娘子本該如此。」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大哥真是有福之人。」翟欽笑。
「二叔謬讚了。」在傅遠的教導下,張小蓮現在不僅能說文縐縐地話,還能寫能畫,馬吊也打得不錯,頗有些官太太的氣質了。
傅遠不說話,埋頭吃飯。
看到翟欽帶來地綢緞,張小蓮很是歡喜「這些花色我都未曾見過,拿著做身新衣裳,穿去給馮太太們瞧瞧。」
「你先下去吧。我和翟欽有話說。」
看著張小蓮地背影,翟欽問「馮太太是哪個?」
「她進香時候認識的新朋友,馮國奎地老婆。」
馮國奎是京城裡數得上的大商人,在官場在江湖都說得上話。「大哥,你是想……」
「總不能一直呆在家裡發霉吧?」傅遠品茶「想出仕,沒機會,就自己創造機會。」
傅遠說得輕描淡寫,翟欽卻很瞭解,這一定是個很曲折的故事。
因為易闌珊總是如此,費了許多心力辦成的事情,她要麼什麼都不說,要麼隨便一句帶過。
娘娘和大哥,真的很像……
「發什麼呆?」
「沒什麼。」翟欽醒過神來,突然道「其實娘娘對大哥並非是不管不問。」
「嗯?」
「娘娘會向我問起大哥的事情,而且,我聽人說,娘娘在議事廳上提過好幾次要啟用大哥,都是袁宏否決掉了。」
傅遠搖頭,歎息「她若真想授我官職,袁宏否決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