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裡充滿著重重的水汽,將路邊的草木洗刷的翠綠一片。舒雙翼疾步走在這樣的空氣裡,迎面而來的濕潤將他的皮膚都染上了微微的涼,他伸出了手撫摸了一下那些冰冷的水汽,輕笑一下,更快的朝車站走去。
舒雙翼是坐得最早的一班車去大理的。他靜靜的坐在靠在車輛的中間,靠在左側窗戶。舒雙翼將身體放鬆的靠在座椅上,能買到票真的不容易。
由於是放暑假的緣故,七月的麗江已經是迎來旅遊的旺季了。不,應該說,相對於全國絕大部分都是高溫天氣的省份來說,雲南簡直是涼爽得有些人神共憤了,所以,數不清的遊人蜂擁而至衝到了雲南,讓這個本來就人口不少的省份現在看起來更是人多到心煩。就好比舒雙翼今天坐的早班車來說,還是昨天晚上南真紫鷺給自己在車站當調度的同學說了不少的好話才留下來的座位。
舒雙翼歎了一口氣,人啊,真的是世界是最複雜的動物。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的乘客,多半都是外地的遊客,不過,他自己看起來也不相識雲南的本地人,這讓他多少有些鬱悶。他的皮膚和南真紫鷺一樣,無論怎麼曬都是蒼白的,彷彿是不見天日的殭屍,在高原上普遍黝黑皮膚的人群中怎麼看都是一個異類。
因為早上沒有什麼車,所以車子開起來特別的輕鬆順利,幾乎沒有遭遇到堵車的情況,很快就到了大理。下了車子,舒雙翼就著就買了去到南澗的車票。中午一點的車子,看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他也懶得到處溜躂。只是在附近吃了點東西,就賴在候車大廳裡看無聊地電視直到中午發車。
到了南澗後。舒雙翼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就找了一輛私營的小麵包車,一路開向了寨子。在距離寨子還有些路程的地方,舒雙翼下了車,付了錢。留下了司機地電話後,他便打打發走了司機,囑咐他過些天給他電話,請他再來接他。
舒雙翼看著司機的車子開到沒有了影子後,才旁若無人地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樹下,然後輕輕一躍,便消失在了空曠的樹林裡。空氣中只剩下了淡淡的風聲在撩撥,哪有剛才的人影,好在這裡分外地偏僻。基本是沒有人經過的,要不是難不保有人看見。(,wap,,更新最快)。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舒雙翼靠在粗壯的樹幹上。看著星星逐漸的明亮起來,晃晃悠悠的照在大地上。落下了一個又一個影子。舒雙翼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煙。伸出修長的手指將煙頭掐滅,往樹下一丟。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仰望著天際,那一抹暗沉的黑色越來越濃郁起來,舒雙翼地心也跟著焦躁不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總是有一點忐忑的感覺。這樣的忐忑到底是多長時間沒有存在過了?這讓舒雙翼有點難以想像。
舒雙翼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如同雕塑一樣筆直的站在樹枝上,任憑時間水一樣地濕滑地流淌了過去,直到他的衣服都被夜裡地露水微微打濕為止。
睜開了眼睛,舒雙翼抬起了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凌晨四點了,這個時候正是蠱最喜歡活動的時候,他就是等得這個時候。低頭拍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雙腿,舒雙翼如同一隻再靈巧不夠的猴子一樣,從一棵樹向著另一棵樹跳躍過去。
舒雙翼站在這棵粗壯的樹枝上,他已經是第二次站在這裡了。他似乎曾經跟這家的女人說過再見,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再見是這樣的快。舒雙翼歎了一口氣,但凡他是還有一點機會他都不願意來這裡的,可是現在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過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女人能知道一些他並不知道的東西。
舒雙翼伸手從茂密的樹冠上摘了一片綠油油的葉子,在手指中翻滾著,玩弄了一會,他把那片葉子放進了唇邊,一種細微的聲音就立刻從他的嘴唇邊的葉子上飄逸了出來。這種聲音極為的奇怪,綿軟的出奇,有時候幾乎讓人覺得是要斷氣的聲音,可就在下一秒鐘就又高昂了起來。舒雙翼無奈的笑著,其實要不是因為這個聲音是用來召喚養蠱人的話,他倒是覺得很像是召喚蚊子的聲音。
舒雙翼並沒有吹奏太長的時間,就看見那道房門幽幽的開了一條縫,然後從裡面探出了一個顫巍巍的身軀,她的身上披著一件藏青色的外衣,藉著皎潔的月光,舒雙翼甚至可以看見那外衣衣領袖口上精美的花紋。
只見她小心的走出了房門,然後轉身輕輕的關上了房門,站在院子裡的她朝四周緩緩的打量了一下,像是在找剛才那聲音的來源一樣。
舒雙翼微笑了起來,他掏出了一隻香煙放進了嘴裡,輕輕的點燃,狠狠吸了一口後呼出了一口氣,他看著還在樹底下抬著頭到處張望的女子,捏著樹葉的手指微微一張,那片翠綠的葉子就朝著樹下晃晃悠悠的落去,瀟灑極了。
女人似乎是聽見了樹葉在空氣中摩擦出來的響聲,猛地抬起了頭,那片瀟灑的葉子就落這麼肆無忌憚的落了下來。女人抬起了手,不費什麼功夫就接住了那片樹葉,順著樹葉飄落的方向看去,一個忽明忽暗的紅點在空氣中閃動著,像是一個隱秘的信號燈。
女人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歎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了一抹極為複雜的表情。她握住了領口,胃裡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起來。無力的蹲在院子裡的地上好一會以後她在又站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那依舊明暗不定的光,像是費盡了全部的力氣一樣,猛地朝屋頂上一躍,然後就著院子裡的窩棚,輕鬆的站在了房頂上。
她看著還有一段距離的舒雙翼繼續歎氣著,只見她張開了雙臂,像是迎風而開放的一朵花,很快就從屋頂跳到了距離舒雙翼最近的一個樹幹上。
舒雙翼看著女人利落的動作,輕佻的吹了一個口哨,然後輕輕的鼓掌起來,那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掌聲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尤為的刺耳。
女人只是看著舒雙翼並不說話,她的臉上罩著重重的冰霜,嘴唇抿成了一條硬直的線,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原本並不潔白的皮膚看起來有些慘淡。不過她的目光卻異常的亮,雖然她的眼睛並不大,可是從那微微瞇著的眼睛裡射出了讓人無法忽略的精光。這抹光裡有著尖銳的抵抗和異常執著的怨念。
舒雙翼那飄忽不定的目光掃過了那雙眼睛微微笑了起來「你一定是非常非常不想見到我的對嗎?」
女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下鼻子,並不想回答舒雙翼的問題。
「其實,我也是一樣的,我也是非常不想見你的。」舒雙翼又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隻煙,用剛才的煙頭點燃了,掐滅了煙頭,順勢就丟了下去。他看著女人瞇著的眼睛繼續的笑著「是不是覺得我很像在說謊?」
女人被人說中了心事,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一臉的厭惡的表情「那你還來做什麼?」
舒雙翼看著她的表情不介意的笑著「我要來與不來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養蠱人,我是抓蠱人,你如何能管得了我?」舒雙翼看著女人因為憤怒而微微張開的鼻翼嘖嘖的搖頭「不過,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怕我再不來就見不到你了。」
女人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過幾個很奇怪的表情,或者驚訝,或者詫異,或者生氣,最終全部都轉成了沉靜如水「你什麼意思?」
舒雙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意外的表情,有著一種故意的虛偽「怎麼?你不知道嗎?」女人咬牙切齒的看著舒雙翼,歎氣「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搓桑死了。」舒雙翼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在空氣中飄蕩成了一個淡淡的煙圈,曖昧而飄忽。
女人只是愣在那裡,怎麼也無法接下一句,就那樣雙眼無神的愣在那裡,幾秒鐘以後,她的身體忽然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抖動的頻率最終連整個樹枝也生生的搖晃了起來,她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很是怪異,如同在地上磋磨的金屬「你說搓桑死了?」
舒雙翼笑著點頭「是的,如果我沒有記錯,而你又沒有聽錯的話,搓桑確實是死了。」他看著女人淡淡的說著「我其實並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這個叫搓桑的女人,因為我並不認識她,不過,據說她死的很離奇。」
「離奇?」女人看著舒雙翼很自然的接下去問。
「是的。」舒雙翼輕輕的吐出了一口煙霧,看書女人微笑「她的蠱死了。」
女人看著舒雙翼的笑容,只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她站在樹枝上踉蹌了一下,要不是抓住了一邊的枝幹就會掉了下去。「你叫什麼?」舒翼看著她的樣子微笑。
「木嘎。」女人猶豫了很長的時間終於張開了雙唇微微的吐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