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發生這麼多的事,若是換成別的人,興許早就心灰意冷不願再管。但崔夙原本就是愈挫愈勇的人,如今外頭越懷疑,她反倒平添了幾分精神——她很清楚,要面對的人很可能是自己從未謀面的父親,只從張年言談間那種深深的恐懼,她的心裡就多了幾分忌憚。
這一日,匆匆受召而來的劉宇軒進入內室,見崔夙正穿著一身男子裝扮站在鏡子前,他不禁很是吃了一驚。然而,當她說出之後的打算時,他更是想都不想就回絕了過去。
「不行!」
「怎麼不行?」崔夙沒理會氣急敗壞的劉宇軒,從妝台上拿起一把匕首揣進了懷中,又細心地將一串鏈子掛在了手上,這才抬起了頭。「外面人心惶惶,與其在宮裡聽那種亂七八糟的傳聞,還不如出去看看的好。再說了,守株待兔不若主動出擊尋找線索,不是麼?」
「那也至少得多帶幾個人!」
此時此刻,劉宇軒哪裡不知道崔夙的執拗勁已經犯了,但仍是試圖勸說道「至少也得讓我去和爹爹說一聲,讓他把外頭都佈置好了,然後在各個要害地方佈置好人手,這才能夠成行,否則……」「要是按照你這個說法,誰都知道是我出宮了,那個人會愚蠢到什麼都不知道?」雖說已經知道那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但是,多年以來對於父親這個稱呼的陌生感,讓崔夙本能地省去了那個親近的稱呼,神態中更是隱現幾分冷意。「你若是不願意.,電腦站新最快.我去找左重!」
「你……」
一番爭執之後,劉宇軒最終還是命人去找來了左重,帶著一身侍衛裝束的崔夙一起出了宮。他並沒有注意到。在走出月華門的時候,崔夙地臉上露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至於頭一次得到這樣任務的左重。在走出宮門地一剎那幾乎沒有軟下腿來。
雖說自打回到太皇太后身邊開始,崔夙就一直住在宮中,但以往去雲翔禪寺進香的時候,她也常常在京城逛上一圈。在她地印象中,京城一向都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然而,騎馬在大街上轉了老半圈,她卻只發現了寥寥幾個行人,就連以往人最多的集市上也只有很少幾個百姓。
「這就是如今京城的情況?」
崔夙這麼一問,劉宇軒頓時默然,倒是走在旁邊的左重聽見了。他知道劉成如今維持京城治安就已經花費了巨大氣力,當下連忙解釋道「自從劉大人實行全城戒嚴之後,路上的人自然少了,但暴民也同樣少了。話說回來。要不是劉大人雷厲風行措施得當,只怕是這局勢還要更糟十倍。要是讓我知道誰在暗地裡煽動百姓,非得活活剮了他不可。真是太險惡了!」
他滿心以為會有人附和,誰知半晌卻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反而只有一聲微不可聞地歎息。情知有異的他不敢再多話。又轉過一個街角,他便低聲問道「小姐。該看的也都看了,我們是不是……」
「難得出來一次,不用急著回去。」崔夙搶在劉成前面沉聲吩咐道,「找一家酒樓上去坐坐,也好聽聽人家怎麼說。」
「人家還能怎麼說?」左重心中萬分不明白這位主兒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卻不敢違逆了,遂滿大街地找尋了起來。往日繁華的京城中,除了王公大臣聚居的地方,哪條街沒有酒樓飯莊,奈何如今因為鬧過幾次暴民搶米的勾當,好些店舖竟是都歇業了。好容易找到一家開門營業的,左重下馬之後才發現,一樓大堂滿滿當當全都是各式各樣的酒客,一時便有些猶豫。
眼尖的夥計瞧見外頭三匹馬,上頭三個全都是宮中侍衛服色,立馬興沖沖地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地招呼道「三位大人,上頭還有空位子。您瞧瞧,這三條街裡頭就我們一家是開張地,要是錯過了地頭,可就沒有別家了!」
劉宇軒原本想勸崔夙去別家的,瞧見她身手利落地跳下了馬,他便知道今天自己勸也是白勸,沒奈何只得也下了馬。將韁繩交給另一個夥計,他四下望了望,見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百姓,這才放下了
不待劉宇軒開口,自知今天是當定了跑龍套地,左重便仿若無心地問道「樓上人多不多?」
「不多不多!」同時迎上來的掌櫃一面招呼著夥計牽了馬去洗刷,一面忖度這三位地衣著品級,最後終於斷定全都是來頭不小地人,臉上頓時笑得更歡了,「樓上被某位爺包下了一角,剩下的桌子還有三四張。若是三位大人願意,還有一張是靠窗地,正好看風景!小店的酒可是有名的……」
「有名得淡,都快淡出鳥來了,肯定是摻了水!」
接著掌櫃的吹噓,底下一個衣著尋常的漢子冷不丁刺了一句,整個大堂中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哄笑聲。見這光景,掌櫃的臉頓時像出血似的通紅通紅,惡狠狠地瞪了那個出言嘲諷的漢子一眼,見三人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
「三位大人,別聽他們胡說。小人和侍衛親軍司的幾位軍爺熟悉,所以這酒樓才能開得下去,至於旁邊那些早就關了。為這事,沒少有人在這裡鬧過事,來來來,三位樓上請!」他一面說一面帶著三人上樓,口中猶自嘮叨道,「話說回來,頭幾天還有和三位大人一樣穿戴的到這裡來喝過酒……」
崔夙沒理會掌櫃的絮絮叨叨,倒是朝下頭又望了一眼。見剛剛那個漢子罵罵咧咧地和同伴繼續喝酒,其他人除了談論戒嚴帶來的不便,並未多加抱怨,心中不由得一奇。到了二樓,她四下裡一看,不由暗歎那掌櫃會做生意。
諾大的空間中,除了一角用屏風隔開看不分明之外,其他的桌子都被佔的滿滿當當,所謂靠窗的位子也不過是瞎掰的。然而,他們三人這服色一亮相,立刻就有人扔下銀錢會賬離去,不一會兒便空出了三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