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同意迎回臨江王和江東王,並派人遠赴荊州、瀘州和岳州徹查此事,這個消息頓時引起了京城中的一片騷亂。兩次廢帝的餘音仍然在耳,眾多被打壓下去的家族仍舊在苦苦掙扎,那腥風血雨尚未為人忘懷的時候,兩個廢帝居然都要回來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作為提出建議的榮國公徐肅元,雖然沒有得到實際性的恩賞——事實上,作為國公,他已經沒有任何上升的空間了——但此次他卻為自己的子侄爭取到了機會,太后當場允准,讓徐肅元的次子和一個侄兒入太學上監。
太學雖然算不上什麼,但是,上監卻非比尋常。要知道,如今的科舉每次不過錄取十餘人,但太學上監的學生每年也有二三十人能夠入朝為官的。世家大族儘管能夠輕易恩蔭官職,可是,在十幾家國公中間,縱有恩蔭也不過是虛職,已經很久沒有掌握實權的子弟出現了。
所以,當天晚上,榮國府門口立刻就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而榮國公徐肅元雖然心中振奮,卻也不敢過於張揚。除了幾家姻親需要答覆,還有魏國公那裡不得不敷衍,饒是如此,將那些人一一送出門之後,他幾乎精疲力竭。
換作一個月前,誰都以為他徐肅元要受女兒的拖累,哪裡能夠想到他還能夠有今天!
「老爺!」看到這絡繹不絕的來客,徐夫人王氏亦是笑得合不攏嘴,早先因為女兒被打入冷宮而帶來的那些驚惶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看來我們這榮國府又要風風光光了,老爺今日真是好氣性,那些人當初都是什麼嘴臉,如今也好意思上門!」
「這天下事原本就是如此,我早就看開了!」話雖如此,徐肅元話語中仍舊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上次囑咐你的事情千萬別忘了,家裡那幾個要好好教導,老大要承襲我的爵位,老二要入太學,這兩個都是最最要緊的。至於其他幾個也同樣不能荒廢了,要還是紈褲子弟,將來太后過問起來,那就不一樣了。小四的教訓已經夠深刻了,要是再來一次,我還能往哪裡去找救星?」
「是,老爺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教導他們!」如今嘗到了甜頭,王氏哪裡會違逆徐肅元的話,但一想到如今不知怎樣淒苦度日的女兒,忍不住還是感慨了一聲,「只是不知道妍兒如今怎麼樣了……」
話才出口半截,她便看到了徐肅元火辣辣的目光,立刻知機地閉口不語,找了個借口自回房去。雖說她是國公夫人,但畢竟已經半老徐娘,榮國府中光是尚在盛年的姬妾就有十餘人,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徐肅元同床共枕了。
而徐肅元這一晚絲毫沒有興致去和美人顛鸞倒鳳,而是出動了無數人手到外頭打探消息,又悄悄派人和宮中的幾個熟人接上了頭。等到夜半時分,他終於得知了一個絕密奇聞。
太后居然將空置已久的安國府賜給了寧宣郡主崔夙!
和徐肅元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魏國公陳誠安,而這對於他來說,無疑代表著另一個不確定因素。他是太后的幼弟,按照輩分,他應當是崔夙的小舅公,然而,他和這個侄孫女之間的關係卻有些冷漠。儘管他如今已經盡力彌補,卻一時很難讓崔夙接受自己這個親戚。好在他給宮中的女兒送去了一個伶俐的幫手,否則只怕那裂痕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
「老爺?這消息既然確定,那郡主不日便要遷居,到時候該送什麼賀禮?」
聽到管家的這句話,陳誠安只覺得滿心不耐煩。他是太后的幼弟不假,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真的有無數錢財可供揮霍!每年的太后壽禮便是一筆巨大開銷,而皇帝的生日雖然可以不必太經心,但禮物沒有幾千兩銀子也是應付不下來的,好在無需應付皇后千秋節,否則他就算在那些莊子上刮地皮也不夠!
「總而言之你去備辦,東西一定要新奇,表面亦不能看出有什麼貴重之處,免得再招人閒話。至於銀子你到帳房支領,不拘多少!」
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陳誠安揮手摒退了管家,只覺得心裡一陣翻騰。早知道宮裡頭的女兒會把事情辦砸了,他又何必千辛萬苦找來那塊白熊皮,沒來由花了銀子還討不了好,甚至還被太后派人訓斥了一頓。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夠懷上龍胎生下太子,否則一旦太后百年,他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該死的榮國公徐肅元,要不是他提出迎回那兩位廢帝,他怎麼也用不著如此驚惶!
正當他坐在那裡冥思苦想的時候,窗子突然動了一動,緊接著,一個人影迅疾無倫地竄了進來。他尚未來得及出聲呼喊,脖子上就猛地一涼,一時間幾乎嚇得魂魄離體。
「魏國公?」
儘管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從層層守衛中到達了這裡,儘管不知道對方是何居心,但是,這句魏國公一出口,陳誠安便斷定這一次性命肯定無礙,神情頓時稍微輕鬆了一點,不過兩腿還是有些哆嗦。
「閣下夜闖我魏國府,不知意欲何為?」
「不愧是魏國公,利刃加頸尚能如此從容!」那黑衣人輕飄飄地用手中利劍挽了一個劍花,隨後漂亮地回劍歸鞘。「我今日奉命前來,只是想和魏國公談一樁買賣。」
「買賣?」儘管對方收起了兵器,但是陳誠安依舊心中不安,因此也沒有立刻出聲呼救,「我乃太后之弟,朝廷國公,而閣下鬼鬼祟祟偷入我府,你我有什麼買賣可談?」
「魏國公此話怕不盡然吧?」
那黑衣人突然前進了一步,唯一露在面罩外的眸子熠熠發亮「倘若我能夠幫魏國公你除掉心腹大患,更能夠讓你得償心願呢?」
「你……」
陳誠安一下子退後了兩步,臉上滿是驚恐。儘管對方並未指明,但是,他還是本能地驚慌失措,因為他根本無法想像,倘若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敗露了,將會帶來怎樣毀滅性的結果。即使他是太后的嫡親弟弟,亦是難以承受那後果的。
「魏國公,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況且,我此次並非要挾於你,而是和你合作!」那黑衣人見一招成功,頓時大喜過望,「魏國公,你我目的相同……」
光當——
不斷後退的陳誠安突然碰倒了一個花瓶,而那個黑衣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正要拔劍的當口,他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陣機括響聲,尚未反應過來,一支黑影便從他的背部穿入,而他亦被那凌厲的勢頭帶倒在地。
直到這個時候,陳誠安方才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端詳著那個被釘在地上的人影,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倘若你不是知道這麼多,我尚可饒你一命。要和我談條件,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然而,當他揭開那黑衣人的面紗時,不由得呆若木雞。地上那個已經死透了的人,分明是府中一個做事多年,為人最是老實不過的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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