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皇帝這一聲嘉許,徐婕妤更是喜得眉飛色舞,而旁邊三個嬪妃則各自色變。雖說有太后壓在上面,皇帝的態度算不得什麼,但是,在後宮諸嬪妃至今無嗣的情況下,皇帝無疑仍舊是重要的一環。太后早就有過暗示,皇后微不足道,只要後宮嬪妃誰能夠誕下皇子,便有機會問鼎後位。現如今皇帝稱讚徐婕妤心靈手巧,別人怎能不嫉妒?
「話說有個鄉紳,家裡有一份老大的家業,妻妾成群,唯獨卻沒有個兒子。」
這句話說完,太后便笑了「如此說來,竟是和皇帝的情形差不多,好,這個切合實際,繼續說!」
徐婕妤從太后那裡得到鼓舞,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愈發繪聲繪色地道「這鄉紳家裡有位老母親,老太太等著抱孫子,終於有一天,一個姨娘真的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全家人自然當成了寶貝。這地方有週歲抓周的習慣,孩子有沒有出息,全看抓周的時候准不准。結果到了這胖小子抓周的時候,大伙擺開了滿堂的東西,讓那兒子去抓,誰知他偏偏抓了一籠剛出籠屜的糖糕。」
此時,崔夙不由笑了一聲「小小年紀便只知道吃,老太太必定是不滿意的。」
徐婕妤見太后皇帝並其他人都在凝神細聽,自然更是得意「於是,這大胖小子立馬便遭了冷落,那鄉紳惱了這姨娘,從此不去她房裡。緊接著第二年,又一個姨娘生了兒子,大家再次歡天喜地,一年之後又是同樣抓周,結果,他一把抓了一幅麻將牌。」
「看來是個好賭的。」皇帝也漸漸覺得有趣,情不自禁地歎道,「這家業要是給了賭徒,大約不出幾年便會敗光了。」
「皇上說的是。」徐婕妤心中得意,連忙往下分說,「要說這送子觀音真的到了,第三年,這鄉紳又得了一個兒子。這下子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包括老太太和這鄉紳在內,大家在面上都是淡淡的,誰知道到了抓周的時候,這小子有沒有出息哪?那生了孩子的姨娘怕遭了前兩位的下場,便去賄賂了準備東西的下人。在《論語》上頭塗了一層她的奶,又在一把小刀上面如法炮製,結果,這兒子終於如了她的意,左手一本書,右手一把小刀。別人便稱讚說,這家終於有了個文武雙全的!誰知等到長成了一看,竟是個傻子!」
「天可憐見,這鄉紳的運氣實在不好!」太后惋惜地搖了搖頭,「哀家還以為他這一次鐵定順遂心願,誰知竟乾脆養了個傻子。」
徐婕妤見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這才露出了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道出了結尾「至此之後,鄉紳家裡太太姨娘便再沒有生過一個,等到三個兒子都大了些,鄉紳哥哥突然回來了,說是鄉紳沒有一個好兒子,他如今又窮,家產需得分他一半。可是,老太太當即便頂了回去。」
「分家的時候該分的都給過你,你自己糟踐了,怪得誰去?我的孫子就是癡了傻了不成才,這家產也得分給他們。你那一家子就是全部睡大街,也怨不著別人!」
聽到徐婕妤將老嫗的口氣模仿得惟妙惟肖,崔夙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驚駭和不可思議——這分明是在影射廢帝江東王、當今皇帝以及太后。徐婕妤存心想奉承太后和皇帝不假,可是,這位寵妃怎麼就不明白,這種帝王家事,就是皇后也沒有插嘴的資格!
果然,太后和皇帝的臉上再也沒了剛剛的笑意,各自陰沉了下來,只是誰都沒有先開腔。而王美人原本因為徐婕妤這段繪聲繪色的講述而心中失望,此時則重新振奮了精神。她不是那種頭一等會察顏觀色的人,此時滿心以為太后皇帝嫌徐婕妤的笑話不好,連忙堆著笑上前道「既然淑妃娘娘和徐婕妤趙美人說完了,臣妾……」
啪——
一聲沉悶的拍桌子聲讓王美人把到了口邊的話全都縮了進去,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正在此時,皇帝突然厲聲喝道「你小小一個婕妤,居然敢編這種故事,意圖影射什麼?朕和兩位兄長骨肉親情仍在,豈是你能夠離間得了的?不要以為朕往日放縱了你們,就可以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
「皇帝說的是,哀家倒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敢把這種事編了笑話。」太后冷冷一笑,臉上的表情愈發顯得令人難以捉摸,「徐婕妤,哀家問你,你的笑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徐婕妤從來不曾料到,精心編織的笑話會帶來這樣的下場。進宮之前,她便暗地裡琢磨過,皇帝是太后的幼子,往日最得太后疼愛,和兩位兄長關係俱是平常。而太后既然廢了前頭兩位皇帝,如今顯然並不待見那兩位。因此,這是她早就盤算好準備拿出來獻寶的,誰知今日確實逮到了機會,卻是觸怒了兩位至尊。
慌亂之間,她連忙跪了下來,梨花帶雨似的哭訴道「太后明鑒,臣妾絕無任何影射之意,只是無意間聽別人說過,所以……」
「無意?」陳淑妃終於抓到了落井下石的機會,自然不會輕輕放過,「我看徐婕妤似乎是存心的吧?這故事好生冗長,倉促之間,你能編得出來?」
見此情景,趙美人王美人就算再遲鈍,也知道徐婕妤怕是難以翻身了,連忙加入了冷嘲熱諷的行列。而崔夙見徐婕妤簌簌發抖,雖知道平日這一位給自己使了不少絆子,卻懶得在這個時候加入痛打落水狗的行列,因此只在旁邊冷眼旁觀。
然而,她不想傷人,卻不代表著別人不會找她的麻煩。在冷言冷語之中,陷入絕望的徐婕妤突然瞥見了一旁的沈貴,也不知是懷著拖一個人陪葬的想法或是別的,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大叫道「太后,臣妾只不過是說錯了話,絕非存心。反倒是寧宣郡主將一個昔日新平郡王身邊的奴才收留在宮中,分明是意圖不軌!」
誰都知道這件事,誰都在謀劃這件事,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徐婕妤居然在一個最不恰當的時刻,把這件事當作救命稻草似的提了出來。陳淑妃本能地想要上前加幾句,卻被人拉住了袖子,回頭狠狠瞪了身後那宮女一眼,復坐在原地不動。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崔夙反倒是笑了。不是麼,時機如此湊巧,自己剛剛在太后面前求過情,一下子就來了這麼一出,反而把事情的影響降到了最低。太后有了那先入為主的觀念,又怎會聽信徐婕妤的信口雌黃?
果然,太后冷冷瞥了徐婕妤一眼,聲音一下子冷到了冰點「倘若你不構陷別人,哀家興許還能看在你這幾個月尚屬恭謹的份上,從輕發落。可你既然用子虛烏有的罪名攀污他人,便是罪無可恕!來人,摘了徐婕妤的釵環,褫奪婕妤位號,打入碧波宮!」
S求推薦票,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