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垂垂,郭嘉半醉半醒的兼半臥在院中。抬頭望了月,獨自一人輕聲笑道:「時候差不多了吧?該出去幫他們打打圓場了。」
喚過隨身的幾個衛士,推說想在城中巡視一下便出了門。走在街道上,郭嘉看似漫不經心的亂走,實際上他是豎起耳朵在聽動靜。亂逛了一陣,郭嘉查覺到東門附近有些騷亂,心中已然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當即帶著衛士真奔東門而去。
趕到東門附近,見東門的城門大開,一眾士卒均亂成一團,有要馬上關門的,也有吼著要出去追趕的。郭嘉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急令眾衛士大喊道:
「黑夜之中敵情不明,眾軍士各回其位,關閉城門禦敵!如有大聲喧嘩自亂軍心者,斬!」
有郭嘉這個軍師祭酒發號施令,混亂不堪的曹兵們漸漸的安定了下來,該上城牆的上城牆,該準備器杖的準備器杖。牆上牆下的正忙著,張遼聞迅也帶領親衛趕東門。見到東門已經大致恢復秩序,郭嘉正在城門邊上的小亭裡閉目養神,手中那個標牌的酒葫蘆還在不停的搖晃,遲疑著下馬過去問道:「郭祭酒,此間發生何事?」
郭嘉搖了搖頭道:「我也尚且不知,不過看情況不像是城外有敵來襲……喂,那些個被打暈的門卒救醒了沒有?」
一眾被趙雷暗伏的傭軍打暈的門卒已經被冷水澆醒,聽到郭嘉地傳喚個個低頭喪氣的來到郭嘉、張遼的跟前跪下。
郭嘉看了眼這些倒霉的門卒。心中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問東門發生了什麼事。門卒據實相告,張遼的臉上微微變色,郭嘉卻閉上了雙眼作沉思狀。
張遼道:「郭祭酒,趙雷如此不守主公調度,強行奪門而去,主公若是酒醒必然震怒。且容我帶一隻軍去將他追拿回來。」
郭嘉擺了擺手道:「不可不可。於理而論,趙雷雖身受主公封爵。但印綬未曾發給。彼尚屬白身。縱然有違主公號令亦不算大過。再者若真如他所言,山寨被胡騎侵襲,強行留截於此只怕會使其心芥蒂……讓他去吧。」
張遼猶豫道:「可是……」
郭嘉正色道:「方纔所言者不過是場面上的人情話。就大勢而言,我軍方占北平,河間大軍尚未能攻破易京前來接應,我們現在是置身於凶險之地,且兵不過萬餘。現如今當取穩妥守勢以保平安。為此等小事將軍就引軍出城如同節外生枝,只怕有損於主公破袁大計。」
張遼聞言還有些猶豫不決,郭嘉站起身笑道:「文遠,我且問你,你想追拿趙雷的話,彼即已從速離城,我軍混亂才稍寧,彼已去得頗遠。我先機已失。再者我軍越海至此。不曾帶有騎兵,況且在海上漂泊一月又疾行兩日,士卒皆以疲睏。不及他們蓄銳日久。諸般種種,你認為你帶兵出城能追得上他們嗎?」
「……不能。」
郭嘉又道:「此為天時不及也。我再問你,此間地形道路有他們熟悉嗎?」
「不如……這是失了地利吧?」
郭嘉仰頭灌下一口酒,擦擦嘴道:「不錯,地利亦不相及。別忘了我們這一路可都是他們帶到北平地。最後是人和。」
「……還有啊?!」
郭嘉笑道:「文遠啊,憑心而論,你帶兩千人追出城去,就算追上了,你有把握能打得過他們這些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地僱傭軍?這些僱傭軍是出自你知交高順之手,戰力如何你該心中有數才是。」
張遼默然。郭嘉笑了笑,向一眾門卒問道:「趙雷奪門,可曾殺人?」
「未曾殺過一人,我等只是被其擊暈。」
郭嘉道:「彼既不曾殺過一個,想必是不願與主公結下仇怨。文遠你若追出城去,反到有失主公大度了。依我看傳令全城加強城防便可,只消如此我想主公醒來是不會怪罪我們地。」
張遼點點頭道:「就依郭祭酒所言……只是遼聞迅即快馬而至,為何祭酒會先至此間?」
郭嘉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笑道:「我的老毛病文遠又不是不知道。喝多了兩杯要麼就在家裡發發酒瘋,要麼就會跑出來亂逛一番。不過剛才被趙雷這一嚇,肚子裡的酒全變成冷汗了……唉,回去再補點。」
張遼向郭嘉拱手道:「郭祭酒早些歇息,城防諸事遼自會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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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曹操酒醒,聽說趙雷奪門而去的事後心中不快。有心想派兵去追襲,但考慮到戰事大局與郭嘉的意見,還是把這件事給放了下來。與袁尚一樣,曹操知道如果派兵去打這支有護鄉
僱傭軍,對自己地聲望有損不說,萬一真的把僱傭軍作對,那曹操絕對是得不償失。用郭嘉的話說,就算想對僱傭軍下手,也得等到完全擊破袁尚之後。眼下僱傭軍是不是想和曹操作對也不知道,最好的辦法是馬上派使者趕回山寨去看看。
數日後,派去易京的探子回來報信,說是北平被佔的消息傳到了易京之後,易京袁軍人心動搖,兩萬烏丸胡騎更是直接就向北撤回了草原——誰也不想餓死在這裡!
前有官渡的烏巢之失為鑒,易京那裡剩下的幾萬袁軍逃亡與投降到河間地極多,河間駐紮地曹軍趁勢展開猛攻,袁尚已然勢危。如果這個時候曹操果斷的出擊,相信袁尚一戰可擒。
另一邊右北平的消息也傳了回來,說是山寨並沒有受到異族地襲擊。趙雷一回到山寨後馬上就與高順一同將山寨中的傭兵與願同去夷州的幾千百姓登船離岸,連寨中的糧草雜物都沒有盡數運走。倉庫門上貼的封條竟然是——留於曹丞相犒勞將士!
接到這個消息曹操差點沒吐血。原本滿心以為能得到一員上將與數千精銳,想不到最後卻是被陸仁狠狠的玩了一把。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人家走的是海路,曹操現在可以說是兵多將廣糧草充足,還偏偏就是沒有海船!而且能夠遠航的海船又不是隨便就能造出來的,曹操這回真的是要望海興歎了。
看著眼前的郭嘉、張遼等人伏地謝罪,曹操無可奈何的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此非汝等失查之罪,是孤未曾防範。所幸義浩並非有心與孤為敵,此舉不過是在保全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部曲,孤又有劉在彼,可保孤無憂矣。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郭嘉適時進言道:「主公,義浩這一路無需理會。眼下頭等大計乃是作速進軍易京討伐袁尚,休要教其再作漏網之魚!」
曹操的臉上閃過凶狠之色:「傳令!火速點起五千精兵,張遼、許褚與孤同行,進軍易京!奉孝,北平城孤就交給你了,萬萬不可有失!」
「諾!」
看看曹操那凶狠的臉色,郭嘉心中大樂:「行,袁尚要倒大霉了!主公被臭小子這麼一氣,正愁一身的怒氣沒地方發洩,正好拿袁尚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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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貴神速,次日曹操便帶著五千人馬進軍易京,去往袁尚的背後捅刀子。郭嘉留守北平,將五千曹兵分了一千出來,讓這一千曹軍帶領三千北平降卒去右北平山寨把糧草什麼的都運回來。
安排好這些雜事要不了什麼時間,城防方面郭嘉安排好之後就不用太擔心什麼。左右無事,郭嘉便天天呆在臨時的居所裡坐鎮,一杯淡酒,一張地圖,郭嘉在考慮今後的戰略。
「啟稟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郭嘉連頭都懶得抬一下:「何人求見?可有名貼?」
門人遞上名貼,郭嘉接過來見上面寫的是「士子凌風」,遲疑了一下心道:「凌風?這個名子好熟啊!應該是我認識的人……嗯!?」
放下名貼後郭嘉道:「去將客人請入廳來,是我一故人來訪。」
門人應聲而去,不多時領著一個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歲,滿臉鬍鬚一身武士裝束的人入房。郭嘉吩咐下人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要和我的故人好好敘敘舊。」
下人退下去,郭嘉看看左右無人,向來人問道:「幾年不見,原本挺雄壯的凌風怎麼這副德性了?聽說你一直跟在臭小子的身邊,臭小子現在還好吧?」
臉上貼著雜亂鬍鬚的凌風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到郭嘉面前道:「多年不見,郭大人風彩更勝往日!我家大人雖說偶有病患,但身體很是康健。這信請大人過目。」
郭嘉揚了揚眉毛道:「他不是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呆在夷州的嗎?這會兒怎麼知道我隨軍來了北平?是不是臭小子本來差你去城給我送信,你沒尋到我就追到北平城來了……也不對啊,海路的時間對不上。」
凌風笑道:「此中原委,大人見信便知。」
郭嘉拆開信封看信,看過後郭嘉瞪大了雙眼,驚道:「臭小子的膽子怎麼越來越大了!他現在居然就在北平城中!?」
凌風道:「信中之宴,大人可會依約去赴?」
郭嘉站起身轉了兩圈,點頭道:「今晚三更,我當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