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甘寧聽陸仁又提起曹操另行派人來夷州任夷州太守一事,臉色頓時又陰沉了下來,連聲音都帶著幾分不悅:「掃興!義浩,其實以你的才智,會想不出應對之策?」
陸仁道:「主要是不我知道曹操派這麼個人來到底是想幹什麼……」
甘寧道:「義浩你要讓我如何說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嗎?」
陸仁心說得,這是第多少回被別人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身處這個時代,論產業開發、治理州郡可能我是還勉強說得過去,但要論玩陰謀詭計之類的東東,可能隨便挑個人就能把我比下去。
有苦說不出,陸仁只好尷尬的傻笑。甘寧見狀翻了個白眼道:「義浩啊,我剛回來時就聽子良、艾兒說你這兩年操勞太過,身體大不如前,連帶著頭腦都有些遲鈍了。現在和你坐到一起飲酒議事,方知他們所言不虛,你也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
陸仁道:「我也想啊,可這才剛剛休息了幾天就出件這麼大的事,腦子裡亂糟糟的。」
甘寧道:「其實很簡單,要麼曹操是想暗中把夷州納入掌中,要麼……曹操如果得不到夷州,也會授意來人把夷州攪得一團糟。」
這幾句話提醒了陸仁,搖頭長歎道:「的確如此。咱們這夷州本是一處蠻荒之地,在中原諸人的眼中根本就沒什麼有圖之利。但自從咱們來到夷州之後,幾年下來可以說已漸漸富庶。我上次遣趙雨、郭弈去南皮,一口氣就帶去了可比萬金的器仗糧草,旁人知道了會不垂涎三尺?以曹操地為人,他肯放過這塊地方才怪了。」
甘寧道:「多半就是這樣。而且曹操野心極大,平定北方之後肯定會南下江東。若他能提前一步控制住夷州,不但能以夷州的物產以充軍實,必要的時候只要解決了海運諸事,還可以以奇兵侵襲孫權後方。至不濟亦可迫使孫權分散兵力與夷州隔海相望。就算曹操不能控制住夷州。也會想授意來人尋計破壞掉夷州現有的產業。以防將來落入孫權之手。」
陸仁無語。夷州被他這麼一鬧,隱隱約約的竟然有成為一塊戰略要地的趨勢。可要命的是他現在手頭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有效的防禦能力。
甘寧又喝下一杯酒,捋了捋鬍須笑道:「雖然如此,我到覺得要應對卻不算很難。」
「怎麼?」
甘寧陰笑道:「不就是來個掛名地太守嗎?我就不相信他能一口氣帶幾千人馬過來。義浩你可別忘了,夷州小城具體地位置眼下只有我們知道,曹操手上地海運能力與技術又不夠,不可能自己從海路過來。目前唯一能到這裡的辦法。就是去柴桑先找到陸氏一族,再跟隨船隊一起來夷州。而柴桑又是孫權的地盤,來人只要多帶了一點人馬馬上就會驚動到孫權,那曹操想暗中控制夷州的打算就肯定會落空,反到會直接便宜了孫權。我看曹操不會做這麼笨的事。」
陸仁道:「也就是說,曹操派來的人多半會孤身來此?」
甘寧雙手一攤:「這又不是什麼稀奇事!劉表當初上任荊州牧的時候還不就是自己一個人?這是給他利用到荊州豪族之爭立住了腳跟。」
陸仁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曹操不把官職授予你,就是想借此事讓你我之間生出猜忌,那麼來人再暗中對你示好。並許以官職爵位。挑撥我們二人之爭……」說著說著陸仁地身上可就冒出一身冷汗。
甘寧道:「曹操這一計好毒!只要我還有一點點想求取功名之心,那麼此計必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曹操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我現在對官爵早就半點興趣都沒有。」
陸仁道:「男兒立世。能有機會建功立業、拜官封候,自是頭等大事。曹操這一計本可算是天衣無縫……」
甘寧放聲大笑:「可惜陰差陽錯,就偏偏碰上了我們兩個都對官爵不感興趣之人。哈哈哈……」
非常得意的大笑了一陣,甘寧順手把桌上的酒罈搶了過來便是一番狂飲。飲夠之後甘寧道:「義浩,這太守一來,你不妨就把他軟禁起來,他要是肯乖乖的聽話,我們自然有好日子給他過。他要是不聽話,執意想翻些什麼風浪出來,哼哼……」甘寧順手抽出尺許長劍,冷笑道:「惹毛了我,我給他一劍便是。不就是殺個官嗎?我以前殺過的官可不在少數……」
陸仁額頭微微見汗,擺手道:「看看再說,能不殺就盡量不殺。而且我覺得真要是殺了這個太守,曹操一怒之下授意孫權發兵來襲,我們可能就大勢去矣。」
甘寧道:「義浩說的也是。說來說去咱們這地方人丁太少,一時間還聚不起什麼兵眾來。義浩你得早作打算。」
陸仁點點頭,低頭陷入沉思
甘寧大大咧咧的切下一大塊紅燒鯨肉放入口中大嚼特嚼,嚥下肚後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道:「怎麼應對那是你地事,我現在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讓我出海?」
陸仁啞然,怎麼扯來扯去又扯到這上面來了?低頭想了想道:「好歹等貞地船隊從柴桑回來行不行?」
甘寧很不高興的嘟噥道:「等丫頭回來?她就算是現在動身都至少要兩到三個月,若是按她在信中寫的那樣再拖上一個月……前前後後不又得讓我等半年?」
陸仁道:「這個……你不是說想要除去送給貞用地那只白鯨之外的兩條白鯨嗎?其中一隻在貞隊裡,現在停在碼頭上的那只是你早先送給貞用的那隻,上次小雨他們去南皮辦事地時候貞調給她用……」這算是什麼借口?
看見甘寧的臉色漸漸陰沉。陸仁趕緊補救道:「要不這幾個月你先在泉州打幾個來回?我記得你上次去泉州回來說泉州附近有幾個很貧脊的山越部族,好像是被孫權從會稽周邊給驅逐過去的,你不妨過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們都接過來充實一下我們這裡的人丁。如果能收編到千餘戰士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們不缺錢糧還就缺戰士。」
甘寧沉吟道:「也是!夷州這裡即然已經被曹操惦記上了,不盡快把城防什麼的搞起來我就算出海也不得安心。萬一我出海回來卻物是人非,我豈不是有如無家可歸……只是這些山越部族你能掌控得了嗎?」
陸仁道:「總有辦法解決。要不你多跑幾趟,每次只帶百餘人回來,我們慢慢教化。」
甘寧道:「我會盡量先帶逃避戰亂的漢人回來。山越部族……少帶為妙。」
陸仁點點頭。這才與甘寧開懷暢飲。喝著喝著。陸仁心中暗想道:「就是不知道曹操會把誰派過來?若是太厲害的角色,我真得當心一點。」
——————
一晃就是三個月過去。
甘寧在這三個月中從泉州帶回來了兩千多人,很難得地大部份都是青壯男丁。陸仁從中抽調了八百人出來交給張放、黃信訓練,至此陸仁手下總算是有了一千二百人地部曲,算是有了一定地自衛能力。除去日常的訓練,陸仁還特意把鄧艾分了出來,由鄧艾領著這些部曲去著手夷州沿岸一帶的防禦工事。
因為現在身邊已經有了趙雨這個得力助手。陸仁比起以前輕鬆不少,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常常忙得昏天黑地。另外陸仁的這個小城在夷州已經漸漸的有了聲望,夷州中部、南部也時常有些生活困難的中、小部落前來投奔,一些大部落也與陸仁這邊時常有些貿易往來。換言之,陸仁提供糧米、器具,換取這些部落所佔據的礦產、山貨。彼此間各取所需,到也相安無事。總而言之一句話,陸仁這裡地發展還是很順利的。現在就等著貞的船隊回來。看看隨隊而來的夷州太守會是何方神聖。
這一日難得有些空閒。陸仁帶著二凌去小城中走走。逛到一月前剛剛建好的史阿劍館,陸仁自然就走進去看看,順便問候一下史阿大劍師。
院中約有三十來個十歲上下的孩童正在整齊劃一的習練著劍術。史阿依舊是懷抱長劍,靜靜的坐在石几旁品茶。
陸仁悄悄地走到史阿身旁,恭身一禮道:「史先生,打擾了。」
史阿早就查覺到陸仁地到來,淡然的回了一禮請陸仁坐下問道:「陸大人為何到此?」
陸仁道:「難得有些空閒,路過這裡就進來看看。史先生這幾個月還住得慣嗎?」
史阿低頭品茶,似乎是有意的避開陸仁地目光,語氣卻很平淡:「想我史阿漂泊平生,這幾個月卻是我過得最舒心自在的日子。」
陸仁道:「史先生住得慣就好。若有何所需,只管開口。」
史阿的撲克臉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卻一閃而逝。沉聲向陸仁問道:「陸大人,我聽說小雨丫頭說,曹公任命了一位夷州太守,算算時日可能下月即到,可有此事?」
陸仁道:「正是。」
史阿沉默許久,低聲道:「陸大人,只怕此人來者不善,大人務必小心。」
陸仁歎道:「多謝史先生提醒,陸仁心中有數。」
相對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很久史阿才問道:「陸大人,在你眼中曹丞相如何?」
陸仁不知道史阿為什麼要問這個,想了想答道:「治世能臣,亂世奸雄。」
史阿道:「此乃許子蔣之言。陸大人,某想說的是這夷州你花去多少心血,於情於理這夷州太守一職非你莫屬,縱然大人你不願為官,曹公也當任用你舉薦之人。可如今曹公如此,未免也負你太過……」
陸仁擺手笑道:「這才是曹丞相啊。史
可能不知道,曹丞相還是在起義兵之前曾誤殺過其叔家,後來棄劍高呼『寧叫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在旁人看來都會說曹丞相心性奸狠,我卻覺得心不恨的人也做不了大事。身居高位總是要以大局為重,很多時候可能就會因為一念之仁而壞了大事。」
史阿道:「那大人你就不怪曹公?」
陸仁道:「怪他又有什麼用?記恨於他,恨不得他立斃當場?實話實說,我是有些記恨他,但卻也還是要幫他。河北大局未定,袁尚借烏丸兵馬引狼入室,現在只有曹操能剿滅袁尚進而驅散五胡。至於曹操在我這裡動手腳。我自會想辦法應付。」
史阿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問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願能賜教。」
「何事?」
史阿道:「大人當初在許都任尚書僕射地時候,名望何等之厚?之後若不是大人你假死出逃,只怕這大司農一職都非你莫屬。大人你何故要捨去這人人羨慕的高官,幾經周折跑來這夷州嘔心嚦血?」
這話問到了陸仁的痛處,低頭沉思許久才緩緩答道:「我那時高官厚祿是不錯,可是也沒幾個人知道我的難言之隱。我雖任高官。卻因為出身貧寒,連個寒門士子都算不上,每逢廟堂議事或是晉見天子,不知要受盡多少人的冷眼與嘲諷。更有甚者,背後暗中議論說我是靠著溜鬚拍馬才能任此一職。我雖盡心盡力的去做事卻也無甚改觀,而且還要時時刻刻的防備著旁人對我落井下石,唯恐行差踏錯就小命不保,終日裡都有如針芒在背。一點都不好過。」這其實只是其中之一。另外陸仁與曹操漸漸不合的事,陸仁實在不願向人提起。
史阿猛然楞住,心中也有一種說不清地感覺。心道:「如他這般地名望在官場尚且如履薄冰,我出身與他相近,名望與才幹則都差之遠矣,真入官場我又會是何般光景?至少至少,王越地前車之鑒就擺在我面前,我為何會如此執迷不悟!?再者陸仁是天下賢士,這數月來我四處走訪,此間百姓無不對陸仁交口稱讚,我若殺之雖可求得官職,亦會背上一世的罵名,害賢而得官……寧死不為!」
陸仁望見史阿突然變得有些猙獰的臉,驚問道:「史先生,你……」
史阿把一直抱在懷中的長劍放到几上,心中下定了決心向陸仁道:「陸大人,你可知我史阿為何會來夷州?」
陸仁奇道:「你不是說要尋王越比劍的嗎?」
史阿搖了搖頭,沉聲道:「陸大人,你總是這樣胸無城府,早晚必為人所害……實不相瞞,曹丞相是命我潛至夷州,伺機而動取你性命的!」
此言一出,陸仁驚得從石凳上倒跳出去,二凌也驚得拔劍護在陸仁的身前。
史阿望望三人,再轉頭看看那邊停下練劍朝這邊觀望地孩童們,喝道:「習劍當專心而為,豈容分神?接著練!誰再無故稍停就罰多練半個時辰!」
孩童們被史阿這一喝又老老實實的開始練劍。這會兒陸仁也冷靜下來,讓二凌收好劍,自己又坐回石凳上。看看石几上的長劍,歎道:「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對我……凌風凌去,不必緊張。以史先生的身手,真要殺我只怕我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史阿對陸仁的舉動點頭默許,指著几上的長劍問道:「大人可認得此劍?」
陸仁取過長劍抽出幾分細看,心中的沮喪之意幾乎使他落淚下來。用力的還劍歸鞘,陸仁側過頭去,不想讓人看見他心中地痛楚:「當然認得,這本是曹操地佩劍,前後兩次贈給我,也兩次被我交還於他。想不到他今日就想讓我死在這柄劍下……」說到這裡時陸仁已經是咬牙切齒了,心中暗道:「老曹啊老曹,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就真的那麼想我死嗎?」
史阿道:「曹公對我許諾,若是能提你頭去見,他就給我虎賁中郎將一職。」
「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我,而且憑我給你地『師』字牌,你可以輕易調船逃離夷州。」
史阿道:「沒錯,但我下不了手。大人若死,此間必亂,這一片亂世中難得的淨土也會因此煙消雲散……大人請自重,算是為了此間百姓,千萬不要再如此輕而無備了……史阿言盡於此,就此告辭!」
言罷史阿也不取幾上長劍,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陸仁楞在那裡半晌才回過神來,回頭時史阿已不見蹤影,急喚道:「凌風,快去碼頭把史先生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