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歡騰的除夕盛宴變成了哀痛的喪宴,夕顏的一曲春江花月夜變成了為沈睿文彈奏的輓歌。
殿上眾臣忙著攙扶老淚縱橫沈侍郎出宮回府,桃葉坐在圈椅上,由內侍扶著抬往自己的靈秀宮,殿中亂成一團。
皇帝坐在殿上,看著堂下忙率的眾人,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才吩咐眾人撤去酒席,群臣也告退了,皇后隨著太后也回宮了,各嬪妃也紛紛離席告退。
才一盞茶的功夫,原本熱鬧歡騰的天禧殿霎時空了下來,只剩下收拾酒席的內侍在穿梭忙碌。
一直沒有動身的夕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皇帝的身邊,看著趴在桌上的皇帝良久,伸出一手輕輕的撫上了他的長髮。
皇帝像被驚醒般猛一抬頭,見到是夕顏,呆呆的看著她,像不認識她一樣,眼神陌生又疏離。
夕顏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身體的輕顫,心中一陣陣酸楚,開口輕輕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伸手捏住夕顏搭在她肩頭的柔夷,握在手中,另一手環住了夕顏的腰,將頭靠在了她的身前。
「夕顏,我好累。」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肩膀垂了下來。
「皇上還是回宮歇著吧,臣妾讓魏長林吩咐下去,」說罷她騰出一手,示意魏長林找來內侍,將皇帝攙扶起來回寢宮。
「夕顏,你別走,朕有話跟你說,」皇帝起身離開前還不忘叮囑夕顏.wap,更新最快.
「是。臣妾就在這兒,」夕顏跟在皇帝身後,回頭看了眼空曠的大殿。六扇朱漆大門全開著,月華穿進來投射在泛著光澤的大理石地面。冰冷透骨。
夕顏幡然醒悟,睿文不在了,心底空落落的那一塊,怎麼補都補不回來了。
冬夜的寒風呼嘯著吹入大殿,刺骨地寒風吹散了夕顏的長髮。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心裡一悸,不想在獨自一人,她忙跟上內侍離去地腳步,隨著皇帝一起回寢宮。
內侍將皇帝扶上床榻,為他寬衣洗漱,將他安頓好以後,魏長林向夕顏詢問,「柔妃娘娘是否在這兒安寢。要奴才去喚夏至過來嗎?」
夕顏搖搖頭,「不用了,你們下去吧。今兒有我陪著皇上。」
魏長林帶著內侍行禮告退,將滿室清冷留給了她。
夕顏起身打量皇帝的寢宮。這是她第一次走進這個屋子。屋裡地陳設並不奢華,甚至還顯露著一絲簡樸。明黃色的窗幔與床褥是屋子的唯一亮色。
夕顏坐到床沿,看著躺在床上的皇帝,驀然發現他憔悴的就像突然老了許多歲,她地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滑過他飽滿的額角,落在耳際。
皇帝捉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夕顏,躺下陪我一會。」
夕顏將身上的披帛解下,脫去外袍,躺進了皇帝的錦被。
皇帝伸手抱住夕顏的腰,整個人蜷縮起來往她身上靠,「夕顏,我覺得冷。」
夕顏將皇帝的脖頸抱住,將她置於自己身前,從來都不曾為了皇帝做過寫什麼,一直以來都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從知道睿文去世到現在,她驚訝於自己居然能夠那麼冷靜地對待,只在聽到這個噩耗的一霎那紅了眼睛,看著當時混亂的場面,自己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反而她擔心地是皇帝的感受,在舉國歡慶地日子,突然痛失愛將,這對滿懷雄心壯志一心想要重振朝綱,樹立自己親信地皇帝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打擊。她低頭將臉貼上了他地面頰,輕聲說道「沒關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原本我打算,等睿文回來就封他為領侍衛大臣,留他在我身邊助我一臂之力,可現在……」皇帝的話沒有說完,一聲嗚咽就從他口中傳出,「為什麼我重視的人都留不住,惠兒這樣,睿文也這樣。」
恐怕是壓抑了許久,皇帝緊緊抱著夕顏的腰抽泣,哭的像個孩子。
夕顏的淚也流了下來,她沒想到對皇帝來說,睿文也是他重視的人,她甚至還一直以為,皇帝是因為她的關係才把睿文派去北征的,卻原來在皇帝的心目中,睿文早已經是他倚重的一名重臣了。
她一直以為她對睿文的感情很深,從初次見面到共赴北辰國,再到他將她平安的從北辰國救出,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們從生離到死別,經歷了那麼多事,可現在,她居然已經記不起睿文的樣子了。
只依稀記得,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身手敏捷的他扶住了驚慌失措絆倒的她,在那麼漆黑的夜裡,她只記得他一雙清澈又純淨的眼睛。
閉上眼,那雙帶著笑意的明亮的眼還在腦海中來回,想起的都是他笑著的雙眼。
他對她,永遠都是和善的,隨和的,甚至是服從。
夕顏抱緊了皇帝,將臉埋在柔軟的枕上,在這寂寞寒冷的冬夜,他們在一起哭泣,抱在一起取暖,陪伴著彼此害怕寂寞的
天剛亮,皇帝就醒過來了,望著懷中呼吸平緩的嬌小身軀,心中一暖,她在這兒陪了他一整夜,她確實是關心他的。
想到這兒,他的心裡稍稍的放鬆了些,躡手躡腳的起身,輕聲來到外間,喚來魏長林梳洗更衣準備上朝。
今天是大年初一,又經歷了昨天的變故,朝堂想必會亂成一團吧。
他接過魏長林遞上的熱手巾抹了把臉,穿上朝服,看了眼在裡屋睡的深沉的夕顏,抖擻精神踏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