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在楓葉城中的聯盟士兵來說,這個晚上絕對是一無星之夜。
從城外南方傳來的爆炸聲和喊殺聲響了整整一夜。
帥府周圍將帥們進進出出,神色十分倉促忙碌,甚至有些驚慌失措。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不祥的氣息。
有些經驗的老兵都說那是南方正在發生一場激戰,從交鋒的時間和響動來看,規模起碼在數千人以上,絕對不是兩軍斥候的小規模遭遇戰,而是一場扎扎實實的決戰!
這是不可能的事啊——新兵們驚恐欲絕地問道,南方明明是聯盟腹地,敵人怎麼可能穿越高聳的紅楓山脈,從南方殺出來呢?
南方的退路被斷絕,不代表楓葉城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城嗎?
老兵也回答不出來這些問題,兵營裡充滿了長吁短歎之聲。
天亮之時,糟糕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
首先傳來的消息說明了老兵們夜間的猜測,楓葉城南方的戰略堡壘果然已經被帝國軍攻佔,現在帝國的旗幟正在高地之上隨風飄揚——楓葉城被包圍了!
第二個消息卻更讓人驚駭欲絕——楓葉城中居然潛入了帝國軍的刺客,在暗夜中刺殺了羅素元帥!
羅素元帥的屍體被人從帥府中抬了出來,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絕對是羅素元帥本尊沒錯。
這樣,當第三個壞消息傳來之時。所有士兵都沒有感到半點疑問。
刺客不但刺殺了羅素元帥那麼簡單,而且還在楓葉城所使用的水源之中下了毒。還將毒液噴灑在軍糧倉庫之中!
所有地食水和軍糧都已經被污染了!
剩下潔淨的水源,只能再支撐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時間,也正是楓葉城五萬聯盟軍地死期!
絕望,死寂一般的絕望,所有士兵彷彿都看到了一天之後,飢腸轆轆的自己被帝國軍恣意屠殺的慘狀。
「我們真的要死了嗎?天殺的,為何城防會這樣虛弱。被刺客潛入進來啊?」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連羅素元帥也死了……羅素這個白癡,為何事先不防備退路,搞到現在退路都被敵人切斷,我們應該怎麼辦,究竟應該怎麼辦?」
楓葉城廣場之上。五萬名騷動的士兵勉強站立著,如同一群惶惶不可終日地喪家之犬。等待著救世主的降臨!
狄山帶領眾將官,騎著雄壯至極地戰馬踏上高台。
戰馬嘶鳴。日光灼人。在所有士兵眼中都留下一道威武不屈的黑色剪影。
狄山面色陰冷,目光閃電般在五萬將士中轉了一圈。
所有將士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
狄山本來就是聯盟邊境一個知名傭兵團的團長。在聯盟軍中也算經驗豐富的老兵,不少士兵對他都非常信賴。
此時見他出頭話事,就像是看見了唯一的希望!
狄山忽然抽刀,寒光一閃,斗大地戰馬頭顱忽然滾落在地,灼熱的鮮血頓時噴湧出來,噴了他滿頭滿臉,血人一般地狄山更顯威武。
眾人大惑不解,不明白他究竟為何這樣做。
狄山湊近馬脖痛快地飲了一口鮮血,粗魯地抹了抹嘴,高聲喝道:「昨夜發生之事已經由伍長盡數通知各位勇士知曉,我軍非但主帥被刺,退路斷絕,更被敵人在食水中下毒,剩餘的軍糧和水只夠支撐一天一夜!不過我們還有八千匹戰馬,將這些馬匹屠宰之後,還能再應付十日,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不由點了點頭。
狄山揮刀,惡狠狠道:「不!縱然還是堅持十日又如何?老子不妨老實告訴各位,我們地援軍根本是遙遙無期,至少還需三十日以上才可趕到,而帝國軍卻早已在外圍虎視眈眈,今次敵人地陰謀得手,恐怕朝夕之間就要率軍攻城!十日,哈哈,老子這具頭顱倘若能在頸子上多停留一日,便已經算是天大的幸運了!」
出,眾兵士一片嘩然。
狄山是他們心目中最後地希望,倘若連狄山都說這樣的話,局面定然已經是糟糕至極,再也無法挽救了。
有人不顧軍紀大喝起來:「狄山大將,你想辦法救救我們吧!」
「對啊狄山大將,你肯定有辦法帶我們逃出去的!」
「對啊對啊,帶我們逃出去吧,狄山大將!」
狄山橫眉怒目,長刀直指軍中道:「剛才說話的是誰,給我站出來!」
一名士兵猶豫了片刻,見眾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著頭皮無可奈何站了出來,走上高台。
狄山冷冷凝視著他,一字一頓問道:「你以為我有辦法帶領各位逃出去嗎?」
「狄山大將的本領兄弟們都知道的。」那士兵強忍懼意道,「只要能夠跟隨狄山大將作戰,我們死也甘願。」
「哼……」
狄山忽然揮手左右開弓,狠狠抽了那士兵兩個清脆的耳光,一時間所有士兵都愣住了,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了狄山。
那士兵亦抱住臉頰,目瞪口呆。
狄山怒喝道:「我們是堂堂正正的聯盟軍人,是用老百姓的錢糧武裝起來的勇士!眼下敵人大兵壓境,恣意摧殘我們的家園,大家心中所想的不是如何英勇抗敵,和敵人決一死戰,卻是如何逃跑?哼,縱然老子有辦法帶領你們這般懦夫逃跑,試問——老子有辦法帶著你們的妻兒老小,帶著你們的家園一起逃跑嗎?當那些喪心病狂的帝國軍強暴你們的妻子,焚燒你們的家園之時,縱然你們的肉身可以逃出生天,又有何面目繼續生存在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
一席話和昨天楊哲說他的一模一樣,令士兵羞愧得無地自容。
狄山等著那兵士道:「你的家鄉,在何處?」
「落風村。」
「落風村,也是被帝國軍侵佔的土地,莫非你就不想回去報仇雪恨,救出自己的家人嗎?」
那士兵泣不成聲,斷斷續續道:「想,做夢都想啊,可是……」
「可是你害怕帝國軍實力強橫,是不是?」
「……」
「諸位勇士,帝國軍的實力的確超乎我軍之上,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倘若兩軍決戰,我方極有可能慘遭重創,甚至全軍都被敵人屠滅!但是現在狄山要和大家說的是——我們面前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楓葉城被圍,退路斷絕,主帥被刺,食水皆空——我們已經徹底走上了一條死路!要想死中求生,唯有奮起勇氣一往無前,擊潰我們正面的帝國軍,保衛寶石鎮!唯有保住寶石鎮的糧倉,並且擊敗我們正面的帝國軍,大家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否則所有人都要死!」
「諸位現在可以開始抉擇——究竟要留在楓葉城中殺馬喝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餓死,還是像一條真正的漢子那般,迎著敵人的戰刀奔去!帝國軍人或許在奇怪,為何進入聯盟這麼久居然都沒有看到過半個真正的男人,現在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聯盟英豪的真正血氣!」
全場寂靜無聲。
片刻之後,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寶石鎮有糧食……寶石鎮是邊境地區最大的糧倉,一定有糧食!」
「寶石鎮……也許還有我們的家人!」
「對,一定要保住寶石鎮,這樣才有活命的機會!」
「可是帝國軍說不定片刻間就到寶石鎮了,我們不是帝國軍的對手啊!」
「他娘的,左右都是死了,難道在這裡活生生餓死嗎?戰場上一刀一槍,被砍死也是片刻間的事情,反倒比較痛快!」
「不錯,不錯,老子的家裡都被帝國軍毀了,反倒是戰死沙場來的乾脆!」
「說不定……我們還有希望戰勝帝國軍呢……哪怕萬分之一的機會,總比在這裡等死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