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給朕退下,滾得越快越好,」這樣的狀況讓奕濘煩躁不已,他將氣出在一干賓客身上。
「東西不用收拾了,跟朕連夜回宮。」他轉身背對著我。
「不,」我擦乾眼淚,「我不跟你走。」
「你敢?信不信朕抄了恭親王府?」他回頭怒吼道。
「我不會待在這裡,從哪裡來依然回哪裡去,你就當蘭貴人沒有死而復生,」我冷冷地說道。「而你,」我轉身看著奕訢,「也當作沒有遇到過我,我楚蘭新,不是你的未婚妻,也不是皇上的蘭貴人,」我看著兩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就是我,只屬於我自己!」
「朕不准,」奕濘最先吼道。不管她的失憶是真是假,他都不允許她再離開。
「蘭新,」奕訢沒有料到我會給出這樣的答案,如果蘭新進宮,他會痛苦,但是至少還有見面的機會,可是,她又要走嗎?一去不見?這種感受比得知她的噩耗更讓他難以接受啊。
理清頭緒,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明白,「我本來就不屬於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你,」我看著奕訢,「用謊言留住我,但是紙總有包不住火的一天,我們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你整日惴惴不安,生怕哪日你皇兄發現我的存在,這樣擔驚受怕換來的片刻的幸福,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你也給不起。」
「還有皇上,」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眼中盛滿了深情我卻視而不見。「我不記得我們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我知道,肯定有不信任,你將自己滿腔癡情托予,卻不肯給我一個生存的機會,這樣的感情我承受不起,命都沒有了,一切又從何談起?我自信不是大惡之人,卻惹來滅頂之災,事情起因我並不知曉,但你若愛我,必定信我,為何許了約指,又將我埋葬?」
說完這番話,我踉蹌著走過兩人身邊,這一走啊,絕不回頭。過去的都是不愉快的,就這麼過去吧,沒必要再想起,我依然回我的幽蘭居麼?怕是要搬家了吧!這個除夕了,發生了這些許的事,沒有一樁是預料中的,難道人生就是這樣,總是在意料之外麼?
除夕夜本來天氣晴好,此時突然飄起了雨絲,冬日裡的雨,涼得徹骨,我往前邁步,偌大的院中,除了幾個當事人再無別人,沒有人看到我哭花的妝。
是幻覺嗎?頸上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我將自己徹底投入黑暗中。
輕如羽毛的身體,她這一年多都生活得清苦嗎?為何不見長胖?奕濘看著自己懷中的人兒,哭花的臉上,猶帶著淚痕,這樣驕傲霸道的人,在傷心的時候竟也這樣脆弱,當日她被鞭笞後,是否也這樣哭過?也是這樣哭訴無用,倔強地承受了身體上的傷痛後沉睡過去麼?
「皇兄,」奕訢看著面前的兄長,「一切責任我來承擔,你不要傷害蘭新,她是無辜的。」
「我的女人,我知道該怎樣對待,」他冷冷拋下一句,抱起懷中人,向外走去。
頭痛欲裂,我困難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的黃,我不是要回幽蘭居嗎?這是走到哪裡了?
「主子醒了?」一個小丫頭清脆地叫道,好像是在告訴同伴,「讓安公公給皇上傳話吧,說主子醒了。」
一塊清香的手帕覆在我的額頭,瞬間的冰涼讓我舒服地吐出口氣,「這是哪裡?」我問。
「這是偏殿,皇上昨夜將主子送來這裡,交代奴婢好生服侍的。奴婢叫玉蔻,她叫寶瓏,」小丫頭指指身邊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主子有事請吩咐。」
還是回了宮了,紫禁城終究成了我的落腳點。「你們下去吧,我再躺會兒。」我翻身向裡,頸子還是很痛,還有肩膀和手背,這都拜他所賜啊!
「主子,要吃些東西嗎?奴婢馬上去準備,您很久沒吃了!」小丫頭乖巧地建議。
「不了,你們出去吧!不要再來吵我。」
門輕輕掩上,果然乖巧,沒有多大響動,我對著床幃,了無睡意。一個好好的婚禮成了一出鬧劇,原來白頭偕老的承諾都沒來得及許呢,就先揭穿了許多的謊言,我還能相信誰呢?誰又相信我?
門輕輕響了聲,小丫頭又進來了麼?
「不是說了,不要來吵我。」我懶得回頭,煩擾的心緒讓我片刻不得安寧!
「是朕。」奕濘站立在床邊,「沒有送你回儲秀宮,塵封太久的地方,不適合你居住。」
「可是塵封太久的心靈,為什麼要強逼著住進呢?」我根本就沒有接受他的打算,即使我知道與奕訢已不可能,但不代表我能與他重來,這個曾經親手葬送我性命的人!
「我們之間有誤會,奪你性命並非朕本意,此事奕訢很清楚。」他急於解釋,卻不料我對他的話並不感興趣。
「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朕已經讓安總管吩咐下去,誰也不能來打擾你,你回來的消息,除了親近的人,再無他人知道,不用覺得沒有安全感。」
他似乎安排得很好,可我有必要感激他嗎?我非得待在這裡嗎?「我不喜歡這裡。」
「不准離開,朕既然帶你回來就不會再給你機會逃走,」他快步走至床前,伸手掐住我的胳膊,這樣細瘦的人,不知道昨日何來的勇氣與他頂撞,自己對她念念不忘是否也是因著她的與眾不同?
我回頭,疲憊地看著他,「我曾經死在這裡對吧?死在這後宮裡,這樣沒有保障的地方,你忍心讓我繼續待下去?或者,你就是那樣的殘忍,再一次把我投入到看不見刀劍的戰場上?」
「朕讓你待在偏殿就是要保護你,你不明白嗎?我痛恨你的欺騙,痛恨你與奕訢的合謀,可是,我何時放棄過保護你的心?若要折磨你,朕大可以投你進冷宮,讓你崩潰,讓你絕望!」
看清我臉上的指印和紅腫,「朕之前讓人送了藥來,現在給你塗上,」他伸手想輕撫昨日的傑作,被我扭頭避開。「你該明白你昨天說的話,若是別人,朕早砍了他的腦袋了。」
終究,冰涼的藥膏敷在臉上,感覺好多了。「你好好休息,朕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其他事情,以後再說,總之,不准再提離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