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要去哪?」正欲出門,侍女萍兒甜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出去看看。」冷淡道,拂袖出門。
回到雁觴閣,這裡的寂靜冷清壓得他喘不過氣,寧願回到璀艷宮和那些瘋女人呆在一起……
至於那人為何要將自己帶回這裡,他不想問,問了也只是枉然……
那個人,只憑著自己興致做事,何曾想過別人的感受?
幽幽歎息一聲,正猶豫著往哪去,只見那萍兒喘著氣跟來,「谷主說,要奴婢隨侍左右,奴婢不敢怠慢。」
微微顰眉,抿了抿唇,欲出口的話被生生嚥了下去。
他的身份不過是個男寵罷了,有什麼資格反抗?
「公子,請不要為難奴婢。」注意到自家主子臉色不快,萍兒低垂著腦袋,委屈道。
嘴稱微動,想說些什麼,始終沒說出口。
多說無益……
「公子想去哪裡?奴婢為您帶路。」偷偷抬眼看了眼前人一眼,迅速垂下頭,鼓起勇氣道。
又陷入長久的沉默,萍兒有些疑惑地仰起頭,卻見趙雲琴不知何時走遠了,驚呼道「公子,等等我。」「萍兒,你怕我?」待使女跟上,趙雲琴斜眼問。
「不、不是的。」不知怎麼就結巴了,萍兒垂頭紅著臉道,嘟著嘴不敢開口。
「哦?「有些好奇地揚揚眉,趙雲琴轉頭看著他。
「呃,那個……」死死咬著唇,頭垂得越來越低。
「怎麼?」趙雲琴垂眼看她。輕輕歎息道,「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萍兒愣了下,心中竟有些失落。
並非不想說。而是不知怎樣說……
看到那眉間淡淡的惆悵,不知怎的。心中有種柔軟的觸痛,那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好想,撫平那原本不屬於他的悲傷……
歎息一聲,忽然發覺前面那人停下腳步。不由止步,仰頭望向他,正好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地痛苦之色。詫異得移回視線。
眼前素一片梅林。
時值二月,梅花依舊盛開。
梅花特有的香氣迎面而來,萍兒忍不住多吸了兩
這片梅花林有何特殊呢?
疑惑地打量著,萍兒張口欲問,再次發覺原本站在她旁邊的人再次丟下他一個人離開。
「公子……」
「走吧。」遠處穿來趙雲琴懶懶地叫喚,萍兒一喜,緊跟了上去。卻被人一把拉住,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掌打昏。
回頭,萍兒依舊沒跟上來。趙雲琴皺起漂亮的眉,只能原路返回。
依舊是那片梅花林。惟獨不見了那侍女地蹤影。
難不成她走進去了?
心中頓聲一股寒意。咬唇瞪著眼前這片歸依的梅花林,躊躇不前。
不想再碰觸那些悲哀的回憶。卻也不想丟棄萍兒的性命……
這樣想著,正欲跨前一步,梅話樹卻好似有生命般地自動讓出一條道路。
這是要讓他進去?
趙雲琴挑了挑眉,舉步向前。
「等一下。」手臂脈地被拉住。趙雲琴愕然回頭,女子清麗的臉躍入眼中,「這裡你不能進去。」
「我也不想,但是萍兒在裡面。」趙雲琴皺眉掃了她一眼,扯回衣袖,「你叫什麼?」
「雪憐。」女子冷冷道,「谷主命屬下保護公子。」
「你可以不用管我。」諷刺般地挑了挑唇,趙雲琴淡笑,「即使我死了,他也不會在意。」
雪憐怔住,原本冰封地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更新最快.
趙雲琴趁機踏上那條路。
梅花在他身後無聲聚攏,如初時一般,彷彿先前的道路只是錯覺。
「等一下。」雪憐正欲跟上去,卻被一排排梅花樹生生遏斷了她的去路。
雪憐緊顰起眉,咬牙道「懺憂,你若傷他分毫,屍骨無存。」
自進梅林以來,鐘鼓器樂之聲不絕,隱約夾雜著男女盡情調笑的聲音。
彷彿身邊正有一個盛大的宴會,而眼見之處卻只有一片梅花樹林。
淡淡的色彩點綴枝頭,暗香浮動。
景象本是絕美,卻又是說不出的詭異。
又是什麼陣法?輕哼一聲,謹遵心中的哪個聲音,一切都是假的。
每錯,一切都是加地,都不曾存在,都是虛無……
口中微苦,不由按罵自己一聲,又在悲哀什麼?
梅林似乎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曼妙輕紗,裙袂浮動,冰肌玉骨,活色生香。
而最讓趙雲琴驚訝的不是這些絕色女子,而是躺在榻上被三個女人擁在環裡的男人。
男人一杯一杯地飲著酒,被額前長髮遮掩地眼睛似不經意般地掃過他,而身體櫥碰到那視線時會莫名戰慄。
那是一種……要將天下人拖入地獄的眼神……
一動不動,趙雲琴只感覺喉頭發緊,完全無法迴避那種讓他渾身戰慄地眼神。
「你不喜歡女人麼?」那人似乎開口了,一抹戲謔地笑掛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什麼?」腦袋裡反覆琢磨著他的那句話,許久才回味過來,莫名地瞪了他一眼,才發覺幾個女人不知何時纏到自己身上,正細心地解著自己地衣帶。
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衣服,避開那些女人。看著那名男子道「萍兒在哪裡?」
男子心不在焉地揚了揚唇,「還是說你喜歡男人?」
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淡問「萍兒在哪裡?」
男人看著他,默不作聲。
咬了咬唇。趙雲琴四顧尋找著萍兒的身影,四周女子如雲,卻始終未見萍兒。
「你在找什麼?」不再是那種讓人心悸地眼神,那雙眼瞳好似深淵般深不見底。
「你……」趙雲琴氣結,再次重複著自己的問題。「萍兒在哪裡?」
「萍兒?」男子勾了勾唇,淡淡道「不知道。」
趙雲琴皺眉看了他一眼,「那打擾了。」雖不信他的話,卻也不想在這裡久待,那種不舒服地氣息,攪得他心神難寧。
回頭,才發覺來時的路不見了。「你出不去地。」男子森冷的嗓音迴盪在耳側,「你是二十年來惟一一個破我無行花樹陣的人,我不會。讓你離開。」
「什麼?」愣然回頭,男人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他一陣心驚。
「二十年,孤寂的二十年……終於能有個人陪我……」男子喃喃自語著。說著那些莫名其妙地話,漆黑的眼瞳平靜得毫無波瀾。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後退一步。趙雲琴警惕地盯著眼前那人,「你是誰?」
「我?」淡色的薄唇翕合著。男子一步步靠近,「懺憂,這做梅林的主人……」
懺憂?
「為何要設陣?」眼中不僅只有警惕和疑惑,多了痛恨與憎惡。
「這是我的使命,承諾過,就要做到……」男子毫無表情地說著,似木偶般的沒有生氣。
那夜的痛,那夜地絕望,瘋一般地湧了出來!
「讓我出去。」沉住怒氣,趙雲琴稜冷道,「我要出去!」
男子沉默半響,靜靜道「我不能出去,所以你也別想出去。」
「為什麼?」。
「一個人,太無聊。」懺憂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要找個人陪我。」
「你為什麼不出去?」這人與世隔絕太久,腦袋壞掉了嗎?
「我不能出去。」
「為什麼?」
「承諾過,必須要遵守。」懺憂理所應當道。
皺眉,趙雲琴一把拉住他的手,冷哼一聲,「懺憂,我們一起出去。」
這人的腦子是什麼做地?承諾固然重要,但為了一句承諾把自己關在這種地方擺明了是自虐。
「不行。」男人的力氣出奇地大,趙雲琴使出全身力氣都動不了他分毫。
「拜託,不就是一句承諾,你用得找……唔……」難以置信地瞪著近在咫尺地臉,那雙漆黑的眼瞳對上他地視線,眼中閃爍著讓人戰慄的光。「你……放……唔不……放開……」大力掙扎著,對於男人突如其來的吻,只感到反感與不適應。
懺憂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迫使他啟唇接受他的吻,霸道得毫無道理地侵佔那濕熱之地。
可惡!
狠狠咬了口入侵者的唇,血腥味擴散到兩人口中,懺憂果然吃痛地放鬆力道,趙雲琴趁機一把推開他,顫著聲音問「你做什麼?」
臉上沒有表情,懺憂淡淡道「要留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佔有這個人。」
什麼變態理論?
用袖子抹了下唇,趙雲琴咬牙切齒道「你不要太過分!你憑什麼要求我留在這裡?」忿忿地哼了一聲,美艷的梅花,清淡的香氣……
讓人發狂的悲哀狂湧而出。
好想哭…「你破了我的無行花樹陣。」男子平淡地說著,「你是惟一一個,能破我陣法的人。」
一個絲毫沒有信服力的理由!
「面對自己最寶貴最珍視的人,很多人都寧願被眼睛所騙,寧願沉浸在那種虛假的幻覺中,你是例外,你對他們揮劍相向。你可以無情……」
「不要說了……」趙雲琴掩耳大叫,眼淚終於抑制不住狂湧而出。
無情?
不是的……
恰恰是因為太有情,才不得不揮劍。
「名、利與情。世人最無法抗拒地東西。本以為,能困饒你的是情。看來,是我錯了。」懺憂自言自語道,緊皺的眉間透著迷惘。
平復悲哀,趙雲琴哼了一聲,「你根本不懂…一個不懂情地人。憑什麼來玩弄別人的感情?
「讓我出去。」咬著唇,趙雲琴緊緊地盯著那人地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真的不喜歡!
呆在這裡,遲早會崩潰……
「為什麼要哭呢?」平淡的聲音的頭頂傳來,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無情。
輕哼一聲,趙雲琴轉身閃入梅林,梅樹雜亂地生長,沒有一條是路。沒有一條不能成為路。
如迷宮般,始終在徘徊。
只有梅樹與梅香……
走不出去。
頹然做在地上。
茫然……
無助……
痛恨……
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好。
保護不了最重要地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好沒用!
臉埋進臂彎,再次感到頰邊一片濕漉。
什麼時候。自己竟然那麼愛哭了……
「陪我在這裡。有什麼不好。」懺憂的聲音飄來,似遠似近。
不要……
不想待在這裡。
會痛。會難受……
恍惚間,聽見有個聲音在耳邊說一切都是幻覺罷了!
眼睛……
只是蒙騙的幫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卻又無比模糊。
眼睛,看見的只是表面,若心也被蒙蔽,那真的是無法可治了……
「為何你不願在這裡,為何你寧願回到那個人身邊……」懺憂無奈地歎息著,嗓音中無限疲累。為什麼?
因為那個人帶給他的是累、是傷,卻遠遠不及著滲骨的痛……
似乎,被幻覺所傷,是如此可笑的事情。
但是,那種痛,那種傷,是確確實實的……
是否回有一天,他會與最愛地人反目?
是否會有一天,最愛的人眼裡不再有他?
在這裡,那熟悉的花樹,那熟悉地淡香,總是會引導他思索這些問題……
於是,心就會痛,痛徹心扉。
承認,自己很膽小、懦弱……
擁有過,便不想再失去。
所以,盡量地,讓自己安心。
為他們,為自己……
睜開眼睛,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瞳,深如幽潭,偶然會有那將天下人拖入地獄地痛恨決利……
似乎,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待在這裡,比回到他身邊還要痛苦麼?」男子平靜地問。
「沒錯。」諷刺地挑起唇角,趙雲琴閉上眼睛,極力忽略那湧上心頭地那種酸澀。
「玩夠了吧?」不遠處,傳來那熟悉的森冷語氣,似乎有凍結人心地寒氣。
渾身一震,驀地回頭,那雙血眸一眨不眨得盯著他,有種下一秒就會被撕碎的戰慄感覺。
有一瞬間的驚愣,自己竟已出陣……
站起身,對上懺憂的眼睛,嘴唇微動,要說的話還未出口,懺憂便緩緩道,「不是我,是你自己走出來的。」
「嗯?」有些驚訝,趙雲琴微微皺眉。
想說些什麼,卻被獨孤碧一把扯開,「懺憂,別望了你的承諾。懺憂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梅林中,密密的枝幹漸漸將那身影隱入林中。
「有思念他們忍不住想來看那些幻象麼?」依舊是冰冷帶刺的話語,這個人始終沒變。
斜睨了他一眼,趙雲琴問「這陣是做什麼用的?」
「保護寒池碧潭,懺憂是碧潭的守護者。」獨孤碧難得坦然,「碧潭丟了一朵碧潭花本是他的錯,但是這裡少不了他,便罷了他的罪過。」
「只是這樣?」趙雲琴半信半疑,狐疑問。
「當然,他子孫後代誓死對我獨孤一脈效忠,且終身不得離開梅林。」唇角揚起殘忍的弧度,獨孤碧微瞇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血色。
「若他反叛麼?」心中莫名一顫,趙雲琴的聲音有些顫抖。心生一股同情,原本的痛恨銷聲匿跡。
「他體內之毒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語罷,獨孤碧轉頭看著他,血色眼瞳沒有一絲感情,「所以,不要背叛我,否則,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身體不知為何要戰慄,只當它是威脅就好……
若只是威脅就好……
何虛何實,真假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