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徐記醫館開了門,外邊的寒冷讓年過五旬的徐大夫打了個冷戰。
「真冷……」開了門,徐大夫緊了緊衣物,雙手不停地揉搓著。
「大夫,我家寶兒昨晚上又凍著了,您快給看看。」醫館一開門,一名**就抱著一個孩子進了醫館,一臉焦急之色。
徐大夫看了看,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道「請坐吧。」
細細診斷了一番,老人笑了笑,道「無大礙,只是染了風寒,好好休息即可,我開副藥方,調養兩天會痊癒。」
「謝謝,謝謝大夫……」**感激地連番道謝,取了藥方,抱著孩子離開了。
放下筆,徐大夫輕歎一聲,昨夜突然降溫,病者無數。
不到一個時辰,小小的醫館就擠滿了人。
「唉,你們聽說了沒?」或許因為漫長的等待太過無聊,有人開口打破沉寂,「聽說,前些天鎮上來了個怪人,進家醫館拆一家……」
「我也聽說……」似乎找到共同的話題,氣氛頓時熱絡起來,「現在是醫館的都關門了,只剩這一家……」
「是啊,聽說那人一揚手就能毀了一個店舖。」老婦人心有餘悸地說著,眼中滿是驚懼。
「徐老頭,你也要當心啊……」
一人出口,眾人連連稱是。
徐大夫寫好藥方,抬了抬頭道「老夫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之事,為何要怕人家來毀我醫館?」
「徐大夫,話不能這麼說……」有人立即道。「那人毀人醫館沒有理由……」「好了,下一位……」徐大夫將藥房遞給病患,開口打斷他的話。
眾人不再說話。小小的醫館又恢復寧靜.電腦小說站新最快.
終於,醫館恢復了冷清。徐大夫鬆了口氣。
鎮裡的醫館都被拆了麼?
回想起剛才的話題,不覺有些好笑……
是誰那麼無聊,拆人醫館?
這樣想著,忽然感到一震寒風吹過,打了個寒戰。抬起頭,只感覺面前一暗,光線全被眼前這人擋住。
「看病。」簡單地兩字,卻是至極的陰冷,恍如這九數寒天,冷到徹骨。
「啊大夫頓時收神,「請坐。」
眼前這個男人沉默了一會,走向不遠處的床鋪。徐大夫才察覺他懷中抱著什麼,被嚴嚴實實地包著,難以看清。
男子將懷中之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回頭冷冷道「給他治傷。」
走近一看,才發覺那是個人。
男子似乎猶豫了一下。伸手解開那人身上厚重地衣物。終是露出裡面滿是血色的衣物,薄薄地一件。彷彿從染色缸裡撈出來一般。
儘管行醫數十載,卻從未看見那麼濃重的血色,胃中頓時一陣翻騰。
「快點。」男人催促著,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不耐。
雖然對方極其不敬,卻無法反駁,也不敢反駁,徐大夫探出一隻手,在那人手上摸索了一下,冰冷的溫度,絲毫沒有活人的感覺……
心臟猛跳著,終於摸到脈,仍能感受到細微地脈動,卻是細小得彷彿隨時都可能消失一般。
靜下心來,細細診脈,一雙濃眉不由地皺了起來,神色間滿是驚詫和痛惜。
「怎麼樣?」男子似乎覺察到他的愁色,語氣中難掩的擔憂。
收回手,徐大夫重重地歎了口氣「您還是快些準備後事吧。」
短暫的沉默,氣氛卻壓抑到讓人窒息。
男子忽然冷笑一聲「一個兩個都這麼說,難道天底下的大夫都是孬種?」
極度諷刺的語氣,讓徐大夫顰起眉,即使再畏懼這個男人,但數十年的行醫經驗卻不容許他人侮辱醫道。
「請您慎言。」徐大夫正色道,「這位公子內傷極重,右胸一傷幾乎波及到所有心脈,可謂心脈俱裂,五臟六腑皆有損傷。還有,傷他之人出手不知輕重,他本不善於控制真氣,胸口一掌打散了原本穩定的真氣,氣流在血脈裡亂躥,使得全身經脈俱裂。他原本身體就弱,如何受得了這麼嚴重的傷……」毫不隱瞞地說出他地病情,絲毫未見眼前這個男人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夠了。」出聲打斷他,男子冷冷道,「有辦法醫麼?」
「除非神仙降世,否則即使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他現在還活著就是個奇跡,如何還可以奢求更多……」
現在還活著……
就是個奇跡了?
男子啞然一笑,「我找了無數大夫,可不是為了聽這種話的……」忽然只見長袖一揚,纖細地絲線從他袖中騰出,迅速纏住徐大夫的脖子,一分分勒緊,男子冷冷凝視著他,語氣冰冷刺骨,「醫不好他,你就得死。」
年過五旬地老人頓時一陣腿軟,嚇得不敢動彈。
他這才看到,這個男人,寬大地帽簷下,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鮮紅如血,卻犀利冰冷如世上最利地刃。
「公子,您就算殺了老夫,老夫也無能為力……」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對晚輩這麼低聲下氣,「他的傷,即使是華佗在世也醫不好,何況是老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夫。」
這雙眼睛,光被他凝視著,就彷彿有種被拖入地獄的錯覺。
沉默了許久,收回絲線,為那個不可能活多久的人將衣服重新穿好,抱起他,離開醫館。
鬆了口氣,幾乎癱軟在地上……
傳聞……
那個砸醫館的人,該不會就是他?
一陣心悸過後,又是一陣慶幸。至少,他吃飯的本錢保住了。
醫館外,男子縱身躍上馬背,緊緊摟著懷中人,血色眼瞳中的心疼與無奈或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
到底……
怎樣才可以救活他?
原本……
以為可以無情。
可是……見他痛苦,見他隨時會離去……
居然……
痛得撕心裂肺。
不想承認。
不敢承認。
是不甘?
還是懦弱?
但是,無法拋下……
理智,彷彿已經不存在。
眼中……
已容不下比他更重要的東西。
似乎……
已經墮落。「谷主,回谷吧。」紅衣女子一臉痛惜與無奈,「或許他會有辦法。」不忍見到自己的主人日益消沉,她只能這樣說。
緊抿著唇,男子沒有說話,一甩韁繩,駿馬緩步慢行。紅衣女子緊隨其後。
墮落的心,該如何才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