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時,已經到達了小鎮。小鎮名叫虎水鎮,據說過了此鎮就離華山不遠了。
一夜奔波,疲勞是再所難免的,就連千里名駒行雲也有些經受不住。
一進虎水,獨孤碧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勁。
「我……太顯眼了。」獨孤碧忽然冒住這句話,讓趙雲琴愣了一下,「而且我傷勢未癒,實在……對付不了。」
「你……」趙雲琴又是一愣,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回過頭,獨孤碧已經昏迷在他背上。
真是個愛逞強的人。趙雲琴苦笑,不過他剛才的話的意思是……
趙雲琴掃視了一下這個小鎮,策馬前行。
前往華山的人不可能只有他們兩個,江湖人士必定從四面八放聚集而來,這麼說來,這個小鎮也有武林高手了。落雲谷是江湖公敵,身為谷主的獨孤碧也必定被江湖人所憎恨。而如今他身受重傷,自己又是手無縛雞之力,如何保全兩人?這傢伙還真是個麻煩!
趙雲琴重重歎了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獨孤碧身上,翻身下馬,拉著馬尋找客棧。
小鎮雖小,卻是個不錯的地方,背山面水,富裕自足。
這家「虎水客棧」是這裡最大的客棧,趙雲琴從不會在吃住方面虧待自己,難得來一趟華山,不住最好的怎麼行?
「店家,可有上房?」趙雲琴進了客棧開口就問。
「沒了沒了,都滿了。」店家忙著撥弄手裡的算盤,態度實在稱不上好。
趙雲琴挑了挑眉,從懷裡取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有些不悅道「這些錢夠不夠?」
他難道不知道顧客是上帝嗎?
店家怔了一下,看了看那張銀票,抬起頭,霎時呆住,望著眼前的男子無法移開視線。
趙雲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輕笑「店家,可有上房?」
「啊,有!有!」店家頓時回神,一臉窘迫,連忙道「二位稍等!」說完跌跌撞撞地跑上樓。
趙雲琴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奇怪,為什麼那個人看見自己會那麼慌張,難道他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不成?
趙雲琴等了半天也沒見那店家從樓上下來,索性坐在位子上等。但自從他進門以來,一直有數十到視線緊抓著他不放,如此放肆的注視,讓他很不舒服。
清晨的虎水客棧客人不多,只有起的較早的幾名店客在吃著早點。
趙雲琴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輕輕歎了口氣。要看就看罷,只要不遭來麻煩就好……
顯然老天沒聽到他的祈禱……
「小兄弟,你也是前往華山的嗎?」趙雲琴抬頭,入眼的是一名還算英俊的男子。
趙雲琴打量了他一眼,此人身形高大威猛,腰上還配著一刀一劍,絕對不是他惹得起的。
趙雲琴微微一笑「武林大會,江湖之大事,豈會不去湊湊熱鬧。」
被趙雲琴的笑容所迷,那人呆了一下,「嗯……閣下尊姓大名?」
趙雲琴皺了下眉頭,似乎很為難,「初次見面就這樣問別人的名字,是否唐突了些?」
那人有些尷尬,「在下吳行,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想見公子一面。」
「你家公子?」趙雲琴愣了一下,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個白色人影。俊挺的容貌,不凡的氣質,在這個地方尤為顯眼,「可是我與你家公子未曾相識。」
吳行笑了笑,「閣下不必在意,凡事都是有第一次的。」
趙雲琴在心裡歎了口氣,臉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容,「可是我哥染了風寒,實在需要休息,我不能不在他身邊。」無奈只好把獨孤碧搬出來。
吳行看了一眼用衣服緊緊包裹的獨孤碧,問道「令兄就交給我吧。」
這傢伙……
「這怎麼可以。」趙雲琴連忙拒絕。讓他發現他是獨孤碧那還得了?
「可是……」吳行還欲說下去,店家正好趕來,「公子,客房已為您準備好了。」
趙雲琴從未如此感謝過這個先前還很討厭的店家,對吳行說道「吳公子,改日吧!」語畢扶著獨孤碧上了樓。
「公子,我……」吳行走到白衣人跟前,滿臉歉疚。
「不用說了。」白衣人抬了抬手,臉上浮起一絲庸懶的笑容,「真是個有趣的人啊,到華山前不會無聊了……」
費力地把獨孤碧搬上床,趙雲琴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忍不住抱怨以來「什麼人嘛,居然這麼重,真不知道你吃什麼長大的……」
懶得管了,先洗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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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一切已經接近晌午了,趙雲琴看著仍昏迷不醒的獨孤碧,認命地替他把脈。
脈象紊亂,身體冰冷,絕非好兆頭。
可惜現在沒現成的藥,難不成又要放血了嗎……趙雲琴忍不住皺眉。
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趙雲琴忍痛割腕。
「我說義弟啊,你用不著為了救這種人如此犧牲吧,他不會感激你的。」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趙雲琴驚訝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啊,剛才就在了。」風離一臉理所當然。
趙雲琴看著洞開的窗戶,滿頭黑線,「拜託你下次進門的時候先敲門好不好?」
「有什麼關係。」風離一臉無害的笑容,「進我義弟的房間還要敲什麼門?
趙雲琴哭笑不得。
風離看了看昏睡的獨孤碧,「你可知,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趙雲琴笑了笑,「我還是想救他。」
「為什麼?」風離不解。按理說,這樣的人,他都應該……
「因為……我覺得,他很像以前的我。」趙雲琴淡然一笑,「以前的我,也同樣被世人憎惡,但還是有人接納了我,所以……我想,他現在,一定需要別人去幫助。」
風離歎息,「不一樣的。他身上背負太多鮮血,早晚有一天,他會……」
「沒關係的。」趙雲琴輕輕搖頭,「只是,我覺得……這樣結束生命,實在……太可悲了。至少,讓他能做一個真正的人……哪怕只有一天。」
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不管如何,他都無法視而不見,無法袖手旁觀,無法站在旁邊,看著他,就這樣步入死亡。
風離看著這個結拜義弟,忽然感覺,彷彿有什麼充滿自己的身體,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
「我不想看到他死,我希望你能明白。」趙雲琴向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風離輕歎,無奈地笑道「我明白了。就讓我來救他吧!雖然我不喜歡這傢伙,不過既然我義弟這麼說,我就幫他一回。」
趙雲琴淡然一笑。有種直覺,這位義兄,是真心對他好的。
風離扶起獨孤碧,讓他盤腿坐下,雙手抵在他背後,真氣通過手掌傳遞到他體內。獨孤碧似乎有了感覺,雙眉緊皺。
風離的表情似乎有些變化,喃喃道「這傢伙是不是人,傷這麼重居然還沒死。」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力療傷。
此次療傷似乎並不順利,不久後風離大汗淋漓,神色痛苦。
趙雲琴意識到不妙,卻又幫不上忙,只能在一邊乾著急。
狹小的房間充斥著兩人的熱氣,燥熱如夏。
約莫半柱香時間,風離收功,全身虛脫。趙雲琴上前扶住他,問道「你沒事吧!他怎麼樣了?」
風離虛弱一笑,「他的命是保住了,不過要注意休息,一月內切忌運功。
趙雲琴苦笑,「要他休息,怎麼可能?」
「那就……封了他的穴道。」風離出手快入閃電,連封他週身十餘處要穴,他閉上眼睛,「讓我休息一下。」
趙雲琴輕歎一聲,看著獨孤碧蒼白的臉色,喃喃道「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上天創造生命並不容易,人,應當無憂無慮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卻為何,每每感到如此絕望無助……每每感到……心痛如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