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揚,迴盪在清晨的古街上,帶著莫名的惆悵。
趙雲琴抱著琴,憑欄而坐,樓下人群穿梭如魚,而他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輕輕歎息。
下面的人聽見了琴聲,詫異地抬起頭,絕色男子,手撫古琴,清瘦的身子靠在欄上,眉間帶著淡淡憂愁,人群不禁停下腳步,沉醉於那天籟之聲。
遠處傳來清幽的笛聲,彷彿和著他的琴聲一般,只是笛聲沒有如此悠遠的意境,但有種說不出的韻律。
趙雲琴收回目光,疑惑地搜尋那縷笛聲的主人,笛聲卻突然昂揚起來。
暗藏殺機?
趙雲琴頓時感到一陣冰寒。
「危險!」身體突然被凌空抱起,而趙雲琴原先站的地方,兩枚毒刺深深刺入。
「千凝?」趙雲琴失聲叫道,而名字喊出口,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
靖千凝愣了愣,唇角微微揚起,「你還說不認識我?」
「我……」趙雲琴有口難辯,只能轉移話題,看著兩枚毒刺,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落雲十二聖。」靖千凝此時神情凝重,「似乎是來找我的。」
「落雲……谷?」趙雲琴頓時想起,千凝曾和落雲谷交過手,那現在……
「靖千凝,多日不見,可曾安好?」空氣中迴盪著女子尖細的聲音,但瞬間就變成男子低沉的聲音,「靖千凝,失去紅顏閣的勢力,如何還與我落雲谷對抗?」
聲音變換,詭異異常。
黑色陰沉的眼眸裡透著一絲不解,靖千凝放下趙雲琴,輕聲道「先去避一避吧!」
「你一個人沒事麼?」趙雲琴有些擔憂,千凝武功絕非等閒之輩,卻不知失憶後武功是否退步。
「不用擔心。」靖千凝彷彿看透他的心思,溫和地笑道。
趙雲琴看著靖千凝飛出窗,歎了口氣,可惜他武功太弱,幫不上忙。
「紆,我們快些離開吧!」
趙雲琴輕輕一笑。
其實纖揚閣並不只是煙花之地,纖揚閣每個人都是絕世高手。靖千凝有辦法,也有能力培養出如此之多的高手。
從他第一天進纖揚閣就發現了。
「公子,你在想什麼?」小紆看著趙雲琴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我在想……」趙雲琴看著眼前的走廊,目光有些無奈,「從千凝先前的表現來看,落雲谷不會就這麼放過我的。」
可是眼前出現的人讓趙雲琴怔住了。
暮纓?
暮纓看著眼前的人,目光複雜而痛苦,「老大,對不起。」
「暮纓?」趙雲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落雲谷的人?」
「是……」暮纓垂下頭,全身不易察覺地輕顫著,「可是,我是真心的,我瞞著你是因為……我怕你討厭我。」
真是個坦白的小鬼啊!趙雲琴無奈地笑了笑,「暮纓,你知道我並不在乎你是什麼人,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個怎樣的人?」
並非寬容,而是一種處世之道。
「老大……」暮纓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暮纓,我知道你無法違背主人的命令,這次你來,要做什麼?」笑容依舊溫和,只是帶著些須無奈。
暮纓死死咬著唇,聲音顫抖著,「我……下不了手。」
「殺我嗎?」趙雲琴絲毫不驚訝,依舊笑著,「我好像沒惹到獨孤碧啊!」
「谷主說,凡是與靖千凝有關的人,格殺勿論。」暮纓的聲音很輕,但趙雲琴還是聽見了。
格殺勿論……是嗎?好狠的人啊,有他小時侯的作風呢!
「纓,還在猶豫嗎?」暮纓身後走來一名男子,黑色勁裝,長髮被一根黑色綢帶簡單地束起,冷俊的臉上沒有絲毫漣漪。
「曦!」暮纓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那就由我來。」長劍一揮,抵在趙雲琴咽喉處,冷聲問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趙雲琴笑容不變,彷彿即將喪命於劍下的人不是他。
「身中如此劇毒,想必你們谷主很痛苦吧。」趙雲琴微微瞇起眼睛,觀察著兩人的反應,「原本冰蠍之毒並不可怕,只是加入了曼佗羅的汁液,每月毒發,痛苦無比,活飲人血,否則全身冰寒而死。」
曦瞇起眼睛,冷冷看著這個笑得一臉從容的男子,「你想說什麼?」
「我可以解你們谷主的毒。」趙雲琴揚了揚眉,淡淡道。
這是場賭注,是測試他們忠心的賭注。若對獨孤碧沒有忠心,他大可殺了他。
曦思慮片刻,「我如何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命在你手裡,你要怎麼處置是你的事。」趙雲琴一臉無事,完全把責任推給別人。
曦看了一眼暮纓,見他點了點頭,收劍,冷聲道「跟我來。」
「紆,你就待在這裡。」趙雲琴交代了一聲,跟著他們離去。
小紆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眼睛被蒙著,只是感覺走了很長一段路,手被暮纓握著,感覺他的手又濕又涼,趙雲琴笑了一下,是在為他擔心嗎?
「老大,谷主病發的時候很恐怖的,你要小心啊!」暮纓的聲音裡有濃濃的不放心。
趙雲琴應了一聲,感覺他們停下腳步,暮纓輕聲道「這裡進去就是了,你要小心。」
石門後面,濃重的血腥味,斷肢殘骸鋪滿一地,鞋踩在未乾透的血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趙雲琴皺眉,忍不住用袖掩鼻。
重重幕簾之後,滿身血跡的男子躺在地上,全身痙攣,痛苦不堪。
「出去,給我滾出去。」意識到有人進來,地上的男子艱難地站起來,狠狠瞪著他。
趙雲琴深吸了口氣,走上前,接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冰冷的觸感讓他全身為之一顫。
獨孤碧微微一顫,彷彿貪戀他的溫暖,死死地抱住他,嘴裡發出細微的呼喚,「蓮,蓮是你嗎?你終於回來找我了嗎?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到我死的……對不對?」
趙雲琴心中一痛,抱著他的手臂不禁收緊了些。
同樣是渴望溫暖的人,在絕望之境渴望著他人救助。
趙雲琴理了理他凌亂的長髮,詫異地看到那長髮下一雙血紅色的眼眸,如同紅寶石般絢麗。
如此脆弱而又如此倔強的色彩,讓他不禁心生憐惜。
「蓮,蓮……」獨孤碧喚著這個名字,漸漸睡去。
蓮,到底是誰呢?讓他如此惦記的一個人,到底是誰呢?
趙雲琴輕歎,輕輕解開獨孤碧的衣服,然後從懷裡取出一隻小木盒,取出裡面的棉布,展開,將銀針紮在獨孤碧各處要穴上,靜待一會,銀針全變成黑色。
好烈的毒性!
趙雲琴吸了口氣,取出一隻藥瓶,倒出一粒金色藥丸,喂獨孤碧嚥下。
暫時穩住了毒性,趙雲琴鬆了口氣。
事情比他想得還糟,十五載的光陰,早已錯過最佳治療時期,如今毒已經與血合為一體。若驅除毒性,恐怕獨孤碧的性命也會受到威脅。要不……換血?
可是要找到一個和他的血型相同的人也不容易,古代又沒血型鑒別技術,該怎麼辦?
乾脆骨髓移植吧?找誰呢?
思來想去,惟一有條件的只有自己。
開什麼玩笑?他可沒那麼偉大。獨孤碧跟他什麼關係?為何要犧牲自己來救他?這種虧本生意他可是不做的。
趙雲琴看了一眼熟睡的獨孤碧,有些不忍,又取出一隻小瓶,倒出一顆紅色藥丸,塞進他嘴裡,「便宜你了,師父給我的救命藥丸,僅此一顆,就算賣了你的落雲谷也找不到第二顆。」
藥丸入腹,不到一柱香時間,獨孤碧輕哼一聲,蒼白的臉泛起潮紅,痛苦緩和了很多。
趙雲琴笑了笑,輕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