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臘月,宮裡各處越發忙碌起來。內務府除了預備春聯,彩綢,門神供各宮使用外,還要扎上許多的燈籠和燈綵預備過節。
自從梅嬪傳出身孕後,露華宮顯然成了後宮眾人注目之地。不時有各宮的禮物送來,那些禮物,也一個賽一個的精巧新奇。
「今日一早,靜妃又命人送東西來。我讓嫣紅放在偏廳了,娘娘過去看嗎?」秀雲朝坐在窗下的錦瑟道。
「讓人備一份回禮過去。送來的那些東西……分給宮女太監們!」
錦瑟略一沉吟,方才說道。這幾日,對於各宮送來的吃穿用物,她半點都不留,全部分給了露華宮的宮人。
倒不是她故作大方,實在是擔心其中會有什麼貓膩,會變著法子害到肚子裡的孩子。
自從決定生下這胎後,錦瑟變的格外謹慎起來。不僅飲食命太醫仔細驗過,方才服用,連穿戴的用物,都要再三驗證才能放心。
她隨手拿起案上的一件杏黃小衣,細細縫製起來,用針在描好的花樣上,依次繡出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就在此時,嫣紅從外屋走了進來。她手中拎著件物事,是錦瑟昨日換下的小衣。
「娘娘,您看這……」
嫣紅原本正要讓小宮女送出去洗,忽然變了臉色,忙轉回內屋,來問錦瑟。
雪白的衣裳染上了淡淡的猩紅,雖然只是輕輕一抹,卻令人觸目驚
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錦瑟心頭一沉。她深深吸了口氣,方才穩住了心神。「去傳楊太醫,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她腳步一浮,險些跌於地下。秀雲慌忙來扶。話中已然帶著哭腔「這可怎麼是好……」
是誰?她已經這樣小心,居然還會著了道!
錦瑟的臉色陰沉不定,雙手在身側握的死緊.更新最快.
一時,楊太醫趕來,神色略有些驚慌。想來已聽嫣紅說起過,正忐忑不安。顧不得喘息,他將手搭上錦瑟地脈門。不過片刻的功夫,臉上已一片死灰。
「怎麼說……」
錦瑟緊張的問,生怕聽到讓她心驚地話語。過於緊張,身子不禁微微顫抖。
楊太醫不敢隱瞞「龍嗣已胎死腹中,只有盡快將其清除才能保得娘娘性命。」
「不可能!」錦瑟厲聲喝道,聲音說不出的尖銳高亢,將屋內眾人嚇了一跳。
不敢與她凌厲地眼神對視。楊太醫略略低下頭去。
「我一應飲食用物都叫人試過嘗過,旁人如何下手!莫不是你胡亂診脈,以推卸你照管不力的責任!」錦瑟面冷如霜。眼中閃著冷冷的光。
她幾乎瘋狂,是何人下的毒手。又是如何下的。全無半點頭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想不到今日連她,也會傷在了這暗箭之下。
楊太醫嚇地早匍匐在地,渾身亂顫。
「娘娘饒命啊,老臣所說句句屬實,若有半點欺瞞,死無葬身之地!」
錦瑟沉聲道「你可知道龍嗣胎死腹中,所為何故?若皇上追問起來,我該如何答覆!」短暫的傷痛過後,她立即考慮後著。她要知道是何人害她,決不能獨自嚥下這枚苦果。
「依脈象來看,娘娘似是中毒,此毒早在娘娘懷孕前就已潛伏。胎兒越大,毒性越強,最終導致胎死腹中。即使娘娘格外注意飲食也防不勝防!」
楊太醫想了想又說「娘娘在承恩前,可曾接觸過什麼毒物,或是在那時,被人下了毒!」
承恩前,她只是個小小的選侍,貌不驚人,才不出眾。大約誰也不會料想到她今日會成為寵冠後宮的人物。誰會花心思去對付個構不成威脅的小小選侍?除非,是瞭解她有此野心的人。
她怵然一驚,額上浮現森森冷汗。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不會有別人。
那段日子,她去靜妃那裡最勤,所有的計劃心思皆不曾瞞她。難道當時,她早已對她有所防範,不知不覺中,下了毒害她。
想到這裡,她腦中頓時浮現靜妃掩在和善外表下的陰險,和在她殿中無意中用過的茶點。她淚凝於睫,克制不住心頭瘋長地恨意。
賀弄玉!我姚錦瑟在此立誓,不報此仇,誓不罷休!!消,姚錦瑟面上卻平靜下來,在腦中飛快的盤算起來。
龍嗣不保,已成定局。與其去追悔痛惜無法挽回的結果,不如利用他來完成她當初地計劃,這才不算白白的犧牲一場。
想到這裡,她地面上竟微微有些笑意,她眼光掃過跪在地上地楊太醫,放緩了語氣。
「楊大人,可知龍嗣不保,第一個牽連的就是你!」她語氣輕柔,神色平靜,卻讓楊太醫無端生起了寒意。
「娘娘救我!」他深知梅嬪此番話後另有深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連聲哀求。
「若娘娘能保我性命,微臣當唯娘娘馬首是瞻,甘腦塗地,再所不辭!」
錦瑟示意秀雲將楊太醫扶起,柔聲安慰道「大人要保地性命,只有將此事嫁禍於別人,才能活命。錦瑟眼下有一計,只要你配合演出戲,不但保的性命,還能繼續在太醫院任命。」
楊太醫如何敢不從,連忙應允。
錦瑟想了一想,低聲道「每日午後,皇上必過來露華宮探視。明日此時,你只需這般……」
聲音越來越低,直至無聲。的望著擱在案前的泥紅錦箋。一旁的秋容凝心靜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怕驚擾了靜妃的沉思。
半餉,靜妃才道「午後小宴,這個梅嬪倒有心思!」沉默了片刻又道「還請了哪些人?」
秋容小心翼翼的答道「還有朝陽宮的端妃,雲霞宮的貞嬪,梨落宮的雲貴人,加上住在她那裡的蘇貴人,一共六人!」
靜妃未置可否,接著又淡淡問了句「都是貴人以上的品級,沒請尹修華和沈容華嗎?她們平日不是好的很!」
秋容道「沒請,奴婢仔細打聽了,就只剛才的六人!」
靜妃沉吟道「箋上特意註明皇上也到,那些人怕是不敢不去!我只奇怪,梅嬪的用意,設宴顯示自己的恩寵嗎?」
秋容臉色一變,低聲道「莫不是那件事被她發現了?」身為靜妃的心腹,秋容自然知道靜妃對錦瑟做下的手腳。不放過每一個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早在她將錦瑟收到名下時,她就讓她不自覺中吃下含著慢性毒藥的糕點。
此毒無色無味,平是對身體並無妨礙,只有在身懷有孕時,才和胎兒互相衝撞,以至最終胎死腹中。
她決不允許除她之外的宮妃為齊堯產下子嗣,是以,中此毒者又何止錦瑟一人。
聽了秋容的話,靜妃心下一驚,但只片刻,又平靜如昔。「不可能,若她發現了此事,宮中還能如此平靜,她還能有心設宴邀請?只怕露華宮早亂了。」
想了想又冷笑「即使發了,沒有證據,她又能奈我何?」
靜妃緩步走至案前,將泥紅錦箋輕輕拾起,凝視著箋上娟秀的字跡,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明日過去,本宮倒要看看,梅嬪唱的是哪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