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怡便搬來露華宮與錦瑟同住。錦瑟將她安置在西邊的暖閣裡,與自己住的寢殿只幾步之遙。她們日則讀書作畫,賞雪吟詩,夜則閒話家常,隨意做些針線女紅。加上蘭芷和沈媛不時過來相伴,倒也不覺無聊。
錦瑟的一應穿戴飲食,蘇怡皆一點,十分盡心。錦瑟感激不盡,兩人越見親密。這日,蘇怡見窗外的雪停了,一直陰沉的天幕放起晴來。金色的光芒射在琉璃白雪上,襯著院中青翠欲滴的修竹,雲霞般絢爛的紅梅,說不出的好看。
蘇怡便拿了個碧玉甕,站在梅樹下,一朵一朵掃下那花瓣上的雪。她是那樣的虔誠專注,連絲絲雪珠落在髮梢衣上也未曾察覺。
正巧錦瑟看見了,便笑道「姐姐只命小宮女去掃便可,何必親自去,倒成了個雪人了!」
蘇怡不在意的笑笑「你不知道,這要親自去掃才有情趣。往年烹茶用的雪水,也是我親自掃的,並不假手於人。」
不多時,便掃了滿滿一甕。蘇怡又在甕中放了新鮮的梅花瓣,連同那雪埋在了梅樹底下。
「五年後再來開啟,烹茶是最好不過的,比雨水露水的都清醇。」
錦瑟沉默不語,半餉才歎道「五年後,誰知道是個什麼光景。也許這裡早就換了主人也不定。」
蘇怡忍不住取笑道「許是妹妹有了身孕的緣故,這幾日心情也憂鬱了不少。凡事都往不好的想,只怕生出的小皇子也要學著悲春傷秋的!」
錦瑟只淡淡笑著,並不多言。一時,有宮人來請示在哪裡擺飯。蘇怡想了想道「妹妹既然來了,就和我一同用飯吧。前幾日那醃製地酸黃瓜,妹妹還要嗎?」
錦瑟點點頭。她這幾日害喜的厲害,多半是吃了又吐出來。人也清瘦了不少。幸好蘇怡經常做些酸果子酸菜等小吃食給她,才略略好了些。
兩人剛用罷飯,就聽見蘭芷銀玲般的笑聲從院外傳來.wap,更新最快.蘇怡忙命人重新擺上果品點心,一面迎了上去。
「今日怎麼來地這樣早?」蘇怡笑著,一面朝蘭芷望去。只見她穿著淺藍色比肩配雪白的中衣長裙。將滿頭青絲簡單地挽了個簪,也未施脂粉,雙頰還略帶潮紅。就知道她剛起床,還未及梳洗,就急急的跑了來。蘇怡嗔怪道「你這瘋丫頭,什麼事這樣忙。要是被人看到了,成什麼體統!」
正說著,佟兒已領了一群宮女進來,正是服侍蘭芷梳洗的宮人。見到蘇怡和錦瑟忙跪下磕頭。眼睛卻忍不住望向一旁的蘭芷。
蘇怡見狀,不覺好笑,心下也明白了幾分。想是蘭芷正梳洗到一半。便忙忙的往這裡跑,宮女們也不敢阻攔。只得跟著。一直跟到了露華宮。
她便示意眾人退下,一邊命佟兒重新預備梳洗地用具。一面將蘭芷按在了銅鏡前。「我今兒親自服侍你一回,如何?」
蘭芷吐了吐舌頭,朝鏡中扮了個鬼臉。「那可不敢當!」
蘇怡將鑲著玉石的象牙梳沾了沾銅盆裡的水,輕輕替蘭芷打散了頭髮。用桑葉,玫瑰,芍葯等製成的頭油替蘭芷細細梳理了一遍。將髮絲分成幾絡,在頭頂上盤了個飛燕髻,用赤霞嵌寶蝴蝶壓發固定,插上珊瑚串珠步搖。
想了想又問「要什麼樣的娟花?」蘭芷笑道「聽憑姐姐的,只要是怡姐姐選的,我都喜歡!」
蘇怡便命佟兒將櫃上的花匣子拿來,打開來,挑了朵淡紫紗羅的替她戴上。
接著又用水替她勻了面,敷上宮粉胭脂,這才道「快說吧,到底什麼這樣忙!」
蘭芷笑道「那日怡姐姐不是說起,要做些小衣裳鞋襪地,給錦瑟姐姐的孩子嗎?我昨日趕了一夜,做了一面,你們看好不好?」
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塊蜀錦,錦上繡著麒麟送子的圖案。蘇怡和錦瑟細細看去,見那針線細密,線條流暢,麒麟繡地栩栩如生,充滿了生機,不由連連點頭稱讚。
「到底是蘭芷,這女紅做的,把宮裡地都給比了下去。」錦瑟讚道,拿起蜀錦愛不釋手。「如此一來,可要勞煩你了!」
蘭芷眨眨眼,調皮地笑道「我只給你繡圖案,這衣裳鞋襪的可要你自己做!」錦瑟一怔,忙問「這是為何,你要是嫌累,我讓宮女們做好了樣子再給你。為何非要我親自做!」
蘭芷搖頭歎道「錦瑟姐姐,你都快要做娘了,卻沒半點做娘地自覺。能為自個的孩子親手做衣裳,不是身為母親最幸福的事嗎?這種幸福,我怎麼可以代勞?」一面說,一面望向蘇怡。「怡姐姐,我說的對不對?」蘇怡給了蘭芷讚許的眼神,轉身朝錦瑟道「蘭芷說的不錯,你若不會,我們慢慢教你。反正日子還早,也不用急!」
親自做衣裳,是一種幸福嗎?錦瑟望著手中的蜀錦愣愣的出神。這個孩子,不過是她用來報復的工具,從不曾花心思去關懷愛護。如今,要她親自為這個孩子做衣裳鞋襪,她竟然覺得畏縮和恐懼。
「還站著作什麼,你不會,我教你!」蘭芷天生熱心腸,早按耐不住,一面搶過錦瑟手中的蜀錦,一面將她拉至案前。
「你看,這裡要用平針,將兩邊細細的縫上。這片要用滾針,才能使色彩鮮亮。還有這裡,用暈針最好,才能有濃淡相宜的效果。」
錦瑟一面拿著針線,一面小心翼翼的縫著,不知不覺中,竟然逐漸沉迷起來。看,我做的如何?」燈燭下,錦瑟展示著自己剛完成的衣裳,一臉的興奮。秀雲接過來細細看了一回,笑道「娘娘做的很好!」
錦瑟微揚著眉,有些不信「真的嗎?我就怕做的不好!」她撫過面前的衣裳,帶著溫柔的微笑。秀雲道「是真的,想必小皇子穿著一定很開
錦瑟呼吸一滯,撫著衣裳的手忽然停頓下來。她低下頭,掃過自己微隆的小腹,心頭湧上一陣複雜的感情。
「已經有四個月了,真快!」她喃喃自語道「要是能出生,怕是生在夏天吧!」
秀雲笑道「真是巧了,娘娘也是生在夏天呢,我曾聽夫人說起過,生娘娘的那天,滿池的荷花都開了,屋子裡都是陣陣的幽香。還隱隱聽見鼓樂聲,這才為娘娘取了這個名。」
錦瑟神情恍惚,依稀望見了滿池的芙蕖怒放,幽香陣陣的場景,禁不住想不知道娘懷我時,是怎樣的心情。一定不似我這般患得患失,矛盾重重。
她原來一心要借此陷害蘇怡,也許往後再也不會有這樣好的時機。可是,事到如今,她卻猶豫了,看著腹中的胎兒日漸長大,不時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和氣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湧動在她的心裡。漸漸融化了她如冰的堅硬,變的分外敏感和柔軟起來。
「秀雲,我想……」她遲疑的開口,做了最後的決定。
「什麼?」秀雲抬頭凝視著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錦瑟一咬牙,不允許自己有片刻的後悔和遲疑。「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不想犧牲他!」
秀雲簡直不敢置信,她驚喜的問道「娘娘說的可真的?」得到錦瑟肯定的答覆,禁不住笑出聲來。太好了,小姐終於想通了,希望這個孩子能幫她解開心結,重獲幸福!
錦瑟望著秀雲欣喜的神色,忍不住微笑起來。她如同放下了心中大石,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不少。娘若是知道,也必定會欣慰自己的決定,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安的降生吧!
在這個屋外滴水成冰,屋內卻溫暖如春的冬夜,她終於有些明白了幸福的含義,心中有希望,會去期待,這樣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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