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看他一眼,雙目低垂,道「其實我不恨姐姐,之所以那麼生氣,是因為……是因為……」額圖暉輕輕點頭,香兒看到他的目光,忽然明白他一直就知道自己的心事,在這世上也許他是比哥哥更瞭解自己的人,與他對視的這一剎那,香兒只覺得心中一片平靜,這麼久以來一直擾亂她的情緒奇異的消失了。
她不由自主得輕聲道「其實我早就察覺了,淮哥哥他對姐姐……特別一些,我只是不願意去承認,以為只要自己一直裝做不知道,就真的可以……昨天夜裡,我一路跟著他,真想,真想把姐姐的事全告訴他的,可是……」
額圖暉輕輕握住她手,道「我都明白,這不是你的錯,」香兒只覺眼淚涔涔而下,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刻將心底最深的秘密說給一個男人聽,可是這個時候,她的心裡沒有一絲害羞膽怯,反而覺得輕鬆適意。
卻聽額圖暉輕聲道「不要怕,什麼都會過去的……就像咱們眼下雖然受點苦,可是一定會有人來救咱們,你哥哥,小姐,還有鄭公子都一定會來的,」香兒含笑點頭道「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來」。
她俯身看看額圖暉道「等咱們出去了,你想去哪裡?」額圖暉定定看她,道「你去哪裡,我都跟著,」香兒側頭一想微笑道「去哪裡都行,只要平平安安的,」額圖暉注視她輕輕道「只要香兒你……開心快樂,我……」猶疑了一會還是沒有說下去。
香兒低頭看他一眼,輕聲道「還好有你在這裡。」額圖暉遲疑看她,道「香兒,我這人不會說話的。可……只要能在你身邊……就算是阿鼻地獄,我也一樣歡歡喜喜……你再不要獨個走了。無論什麼事,都有我在……」香兒不由得雙眼又濕。
自從她得知真相繼而又見到山林中那一幕以來,她心中湧動的憤憤不平、種種氣惱,在這一刻卻忽然都顯得無足輕重了,甚至便連那往日時刻纏繞在心裡的鄭淮地身影。也好似模糊起來。她無法分辨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可是卻清楚知道正是此刻額圖暉的目光,令自己心中終於回復平靜與安詳了——,電腦站更新最快.
此時雖在如此骯髒、噪雜地牢房之內,可是這二人卻都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香兒伸手撫開額圖暉地頭髮,又用袖子為他臉上的傷口上輕輕擦血,額圖暉只是仰頭看著她,一言不發忽然一個獄卒到他們面前,將手中的一個托盤往地上一放到「快點吃了要上路啦!」額圖暉轉頭道「要去哪裡?」這人冷笑道「送你們回老家去。斷頭台!明白啦?」香兒與額圖暉聞言大驚對望,瞬間面無人色,說不出話來……
這獄卒走出牢房。巴代就在外面的屋子裡等著,看他出來道「說了嗎?」獄卒笑道「是。等那畫師來給他們畫好像。按大人的吩咐,貼滿小鎮和郊邊大道。保管鬧地人盡皆知,」巴代嘿嘿冷笑道「你們照著我說的做,這一次一定要一個不漏的全部拿住」。
東莪只覺身體沉重,周圍似有許多聲音環繞,可是嗡嗡作響,根本無法分辨是誰在說話。她竭力想在這一團混沌中尋一個頭緒出來,可卻越急越亂,幕地眼前一黑,又彷彿身在密林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眼角一晃而過,她伸手出去,這人卻離她更遠了。她盡力想呼叫這人的名字,可是偏偏不知道該叫什麼,急的不知所措之時,忽然有兩個字衝入眼簾,在她唇邊徘徊一陣,終於衝口而出「香
隨著這一聲呼喚,她頓時清醒了,眼前便是鄭淮的一臉憂容,看到她醒來,他也鬆了口氣,卻見她立刻在床上坐起身子道「香兒!快去救她們!」鄭淮握住她手點頭道「已經去了,你放心吧,他們已經去了」。東莪努力定下心神細問,這才得知在她昏迷之時,鄭淮眾人已經回到寺內,並立即安排葉開帶著一部份人去救香兒二人,他們則在寺院中等候。鄭淮看她神色間總是不能安定,安慰道「葉開辦事向來穩當,你放心吧,他們下山之時才是未時,一定趕的到」,東莪急道「可是這情形……」鄭淮道「你別再傷神了,好好歇息一會,他們已經醞釀了一個可行的法子,必能平安救出二人!」東莪在房中四望,再問起蒙必格,知道他在隔壁房裡,這才稍稍放心下來,可是卻無論如何坐不下來,聽到一點點動靜便到門外張望,鄭淮也是陪她在屋裡等待。
如此只等到天色漸漸暗了,冬日地天本來暗的就早,此時東莪心神不安,更是覺得時間過的特別飛快,心中更是焦灼萬分。鄭淮早已經派人在山下等候,可是遲遲沒有音迅,也開始坐立不安,蒙必格與慈苦等也相繼來到他們屋裡,一起等待。過了半晌,終於聽得門外隱隱傳來人聲響動,跟著馬蹄聲紛亂,向寺院內進來,眾人紛紛出屋,果然見到正是葉開等人。額圖暉滿身是傷地橫抱香兒自馬背上下來,東莪面色慘白撲上前去,只見她雙目緊閉,手腳冰涼。看她驚惶失措,額圖暉慌忙解釋香兒中是受到過度驚嚇,暈了過去,雖然未醒應該也沒有大礙,眾人忙安排她到房裡睡下,東莪握住她手,看她的小臉一夜之間就像是消瘦了一般,更是心痛不已。
這邊葉開到鄭淮身旁道「此事有些蹺蹊,我們在小鎮沒費多少功夫就救了這兩人出來,剛出牢門碰到史公子時,我還以為是他暗中做了手腳,可是這一路上和他談了,原來並不是他。這件事太過容易,只怕什麼不妥地地方!」鄭淮道「那你去安排一下,待香兒一醒,我們立刻離開,」葉開應了走出門去。
東莪聽到二人對話,不由得向門外看去,果然見到史承戟站在門外,與他視線相碰,她急忙低頭轉開,只聽一旁鄭淮道「香兒她不要緊吧!」東莪道「只要醒來應該就沒事了」,鄭淮點點頭,看向史承戟道「史公子不告而別,大夥兒都掛念著你呢!」史承戟臉色漠然,朝他微微額首卻沒有說話,鄭淮略感尷尬,看東莪一眼,道「我去看看葉開」,說罷便出去了,屋內其實人也都悄悄離開了。
屋裡靜了一會,史承戟慢慢走上前來,看看香兒道「既然如此擔心,又何必說那些話呢!」他看東莪低頭不語,便道「我之所以跟著葉開回到這裡,就是想看看你地決裂,究竟能做到怎樣。東兒,你對香兒的這份關切絕不是能裝出來地,何苦這般為難自己呢。還是……你認為若是什麼緣由也沒有的,只是開口要我離開,我會賴著不走嗎?」
他輕輕歎息,又道「這一日一夜之間我確實十分氣惱,當年失去家園雙親,流離失所,都好似沒有這般怨恨過。一想到在這半年之中,沒能在你的身邊,卻令我哽結難當,無法釋懷。可是東兒,我更加氣你隱諱一切的這種法子,若是我就這樣走了,有一日,我終將知道一切之時,豈不是要更加後悔,埋怨自己。你究竟有什麼權力來安排這一切呢?」他的聲音不響,語調卻漸漸嚴厲,說出這番話後,看她坐在床邊依舊一動不動,心裡又有一些不忍,正要說話。
卻見東莪忽然微微抬頭,她的臉色極白,目光卻十分犀利,在他臉上逗留了一會,輕聲道「沒有那一日,只要你轉身離開,就不會有知道一切的那一日,」史承戟渾身一震道「為什麼不能說,咱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你明明知道我為了你……」東莪赫然打斷道「我從未忘記咱們自相遇以來的每件事,將來也絕不會忘掉。可是,這世上有無數道路可行,如今我選了另一個……與你背道而馳的方向,因而這一條路上並沒有你——如此而已!」
史承戟咬牙道「那麼你能否告訴我,當初又是誰選擇來到盛京,讓你我相遇?」東莪看到他眼中的傷痛,只覺心如刀割,不得不轉頭看著床上的香兒,說不出話來。
只聽他沉聲道「真的能夠自己來選嗎?想怎麼走要去哪裡,真的可以嗎?若是如此,我們兄妹二人只怕不會這般吃盡苦頭,這些年來分分合合,四處尋找。若是能選,我定然會選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百姓人家出生,一日三餐,勞苦耕種,豈不簡單快樂!若是能選,香兒也可以安安穩穩地投生在別的地方,不用跟著我顛波浪離,擔驚受怕!若是能選,你又何曾不是如此呢?可是這一不都是癡心妄想嗎?咱們要走怎樣的路,遇到怎樣的人,都是注定了的,無法更改。」
他停了一停,聲音回復平靜,輕聲道「東兒,不管有什麼風浪,咱們都注定了要一起面對,沒有什麼你能獨自承擔的……」東莪轉頭與他對望,正要說話,忽然聽得院中人聲大動,史承戟剛剛奔到門邊,只見鄭淮臉色慘白,衝進屋來道「咱們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