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眾人開懷盡興,宴席散的很晚,蒙必格與額圖暉搭著對方的肩膀,走回住處之時還是搖搖晃晃的。在這裡東莪與香兒是住在與葛靈相鄰的小院中,因而與他們沒在一個院裡,鄭淮與史承戟便讓她們早些回院子裡去,一邊一個扶著蒙必格他們去了。
香兒小臉通紅,回到房裡沒一會功夫便即睡熟,東莪卻無法入睡,躺了一會,四周雖然漸漸安靜下來,她卻再也躺不住了,便起身到小真床前看她。這一探手卻覺她額頭滾燙,竟然正在發燒,她慌忙點亮燭火,為小真縛濕布散熱,忙了好一陣,小真的熱度還沒退下,她在房裡踱步,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開門出去。
她一路不停,來到史承戟他們所住的地方,上前敲門,屋內立刻有燭火亮起,門隨聲開正是承戟,看到她十分驚訝道「出什麼事了嗎?」東莪輕聲道「是小真忽然發起高燒來了,我的藥箱沒在身邊,這麼晚了也不知道要去找誰……」承戟未聽她說完便道「我這就給你拿個藥箱來,要請大夫嗎?」東莪搖頭,二人一同向外走出,卻聽隔壁鄭淮房間的門也吱呀一聲開了,看到東莪他連忙上前詢問,聽她說了情由,便道「我陪你看看小真去。」說罷當先走出,東莪忙隨後跟出,史承戟微微一頓,也就和他們去了。
東莪與鄭淮先回到小真房裡,只見她面色菲紅,皮膚觸手燙人。只一會功夫,承戟便拿了一個藥箱來,後來還跟著葛靈。東莪見到連她都驚醒了。不由得很過意不去,忙向她解釋,才剛說了一句。葛靈就打斷道「我也還沒睡呢,不算吵醒。再說史大哥的朋友就和我的朋友一樣,沒什麼區別,秦姑娘不要這麼見外了。」東莪向她笑笑,回身自藥箱中拿出針灸等東西忙碌起來。
葛靈道「要不然還是去請個大夫吧,也方便的很。」鄭淮在一旁笑道「葛姑娘有所不知。她自己就是醫術聖手的關門弟子,在揚州拜了名師地。」葛靈笑道「是嗎?真是看不出來。學醫對一個姑娘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年我爹也想讓我學來著,可我學沒兩天就擱下了,實在是太麻煩了.ww,更新最快.」鄭淮道「什麼都講個機緣巧合的,葛姑娘自然有你拿手地東西。」葛靈笑道「蘇大哥可真會說話,不像有的人……」說罷轉頭瞟了一眼承戟,卻見他根本沒有留意她地話,神情關注只看著正在為小真忙碌的東莪。葛靈不由得心裡不快。走上一步,故意擋在他的面前彎身向床上道「這位姑娘不要緊吧!」
東莪道「本來她的腳骨斷裂,身子已經很虛弱了。後來又經歷擔驚受怕,再加上風吹雨淋的。濕氣就侵入了她地體內。我幫她將身體的虛熱散了再看吧!」葛靈在一旁看著,雖然看她忙個不停。可是自己又幫不上什麼手,不覺十分無聊,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哈欠。鄭淮看到了便道「葛姑娘,你還是回房歇著吧!」東莪抬頭看她也道「是呀,你快去睡吧,這兒我料理的過來。」
葛靈道「那好吧,反正都在這兒杵著也是與事無補,我就先回房了」。她走到房門口又回頭道「史大哥,你送送我吧,院裡這麼黑……」史承戟應了一聲,看看尚自忙碌的東莪,便轉身隨她一起離開了。
過了一會,東莪為小真捲起衣袖,在她的雙肘穴位處都各按摩了一陣,再次把脈之後,這才呼出一口氣,幫她蓋好被子。鄭淮陪她一同在床邊看了會小真,歎道「想不到這麼多事接踵而來,最受害的竟是小真」,東莪道「那麼多無依無靠時的苦難她都過來了,我相信她也一定能過這關,」鄭淮朝她看看道「有時候,我覺得小真她與你有好些相似之處,」東莪聞言看他笑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這也許就是我一直特別喜歡她的緣故吧!」
說罷她看看窗外忙道「夜已經很深了,鄭公子回房休息吧!」鄭淮點點頭和她一起走出屋子,卻又忽然停下回頭道「你……你能與你師哥相逢,就像重新找到了親人一般,我很為你高興……東兒,你以後可有什麼打算嗎?」
東莪聽他問起,不由得也停下腳步,看著腳下的小徑出了會兒神,才道「我也不知道,原先一心只想找他,如今真地尋到了,卻忽然又好似有一些不知所措,以後……的事,也許還要等與師哥商議之後再定,」鄭淮輕輕點頭,走了幾步,卻又再度停下道「我知道咱們的交情不能像你和你師哥那般親厚,可是,倘若你有什麼計劃打算,一定記得要告訴我才好!」東莪抬頭看他,他又笑道「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相識一場,就像……對阿蒙小真他們一樣,我也總是會擔心你地。」東莪忙點了點頭,送他到院門口,鄭淮阻攔道「我自己認得路回去,你快回房裡吧,小心著涼了。」東莪應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這才回身走回院子。
屋外地梧桐樹被風吹地沙沙做響,院中落了一地的枯葉,隨風緩緩而動。風聲極大,已經有冬天地味道了。她裹緊身上的披風,自小池塘邊走過,剛剛伸手去開門,卻聽身後響起承戟的聲音「東兒……」她連忙回轉身來,看他高大的身影便立在院中。
她忙上前道「葛小姐送回去了?」承戟一動不動,只是看她,過了一會點了點頭,東莪道「夜風寒冷,你還是快回去歇著吧!」承戟遲疑了一會才道「我都沒有和你好好的說過話呢,這就要趕我回去嗎?」東莪不由笑了,道「咱們是有很多話要說,可這會兒卻太遲了,」承戟道「這一次你再不是當初盛京初遇時的那個無親無故的小丫頭了,你身邊總有那麼多人圍著,我便是想找你說話只怕也沒有機會,」東莪笑道「這是什麼話,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我陪著你就是了」。
承戟微微一笑,與她對視卻又靜了下來,東莪只覺得他的目光在月色之下爍爍生輝,一時間只覺臉頰似乎微微發燙,正要低下頭去,卻聽他輕聲道「這樣真好!」東莪不明他所言,抬頭看他,只聽他道「我多擔心這半年裡你是一個人孤苦無依,如今看到你有人相隨,這樣,實在是太好了」他語氣之中滿是關懷,東莪不由得雙目漸濕,點了點頭。
承戟又道「我在京城一直找了你很久,可是卻沒有得到你的絲毫消息,而且那時……師傅他……」他猶豫不決,東莪聽到這裡卻微微顫抖起來,彷彿當初那何可梁的可怕神情又重現在了眼前,她不由自主伸兩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承戟看在眼裡,也就停了下來,不再繼續說下去,卻聽一旁東莪輕聲道「師……傅……師傅他還好嗎?」
承戟道「我也在找他,當時他和我本來同在客棧養傷,後來有一日,我出來尋你再回去時,他卻已經走了。我的心裡很是不安,再加上在京城遍尋你不獲,就決定先到揚州。我想你一定會記得咱們與楊簡他們的九月之約,況且那黑衣人既然救你,應該對你沒有惡意,因而我猜你一旦傷癒,定然會去揚州的,所以我也就離開京城了」。他頓了一頓,又道「哪知道在路上遇上了鹽幫的一點小事,揚州沒有去成,卻被老幫主留了下來,若不是蘇公子的人趕來提醒鹽幫逃避那一場禍事,我本來也是打算這就要離開此地,不論如何也要在揚州等你才行。」
東莪道「看來這半年之中,你在此得到老幫主的重用,我覺得你行事說話比以前更加穩重了,」承戟笑道「是麼?葛老幫主確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也因他的信任得到一些歷練,認識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在這裡沒有可以相談之人,因而你年說的穩重,是不是指看上去有一些木訥呆板呢?」東莪掩嘴笑道「那倒不至於,」承戟笑著看她,道「能看你再這樣歡笑,你不知我心裡有多高興」,他靜看東莪一會,道「那個黑衣人是誰?是阿蒙麼?我一看就知道他和你一樣是……」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東莪微微一愣,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承戟見她安靜下來,也就不再追問,二人在屋簷靜靜佇立,許久,一陣冷風忽然狂捲而過,承戟道「外面太冷了,你先回屋去吧,等哪一天你想說時,咱們再說便是」,說罷為她找開房門,自己則向外走去了。
東莪回到房中,卻是更加無法入睡,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一切又似乎開始在她的眼前再現了,她只覺心頭一陣陣燥熱,眼前恍惚的人影身影重疊飄動,令她頭暈目炫,身體漸沉之中,頭也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