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比曇花 第三卷 何處舞翩躂 第四節 小真(上)
    回到小廟,那老和尚已經在廟門等候多時了,看到丫頭衣裳不整,他目光中流露悲憤神色,用手輕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進去。看著她的背影,過了一會,又長歎一聲。東莪目送丫頭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之處,這才轉身向他詢問。

    老和尚看著小廟旁的那條小路,歎息道「去年初春,老衲在山中摘採草藥,那日走的有些遠了,回來之時,傍晚方才走到山腰,就見這丫頭倒在路邊,滿臉是血、一身燙傷……那真是一個慘狀。老衲將她帶回廟裡,只想盡力而為,她傷勢實在太重,原沒指望真能救她回轉。沒想到這丫頭意志堅強之極,在昏迷之中勉強醒來時,居然……」他說到這裡,用袖子輕輕擦拭了一下淚水,才道「她第一次睜開雙眼,看到老衲時,居然緊緊抓住老衲的手說「救我!求你救我!」要知她的那身傷,且不說醫藥之難,便是過程之中,都不知道要忍受多少痛苦。可這丫頭從不吭聲,稍微能夠動彈便開始在廟中幫忙,老衲這裡只有徒孫二人,自此便讓她也留了下來。」

    東莪心裡難過,靜了一會,才問道「那大師您可曾問過她究竟是遇上了什麼事,才變成這樣?」老和尚答道「問是問過的,可是她隻字不提,我們也是沒有法子。唉!其實這戰亂連年,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箇中的慘境也只有自己才能體會,旁人就算知道了,又幫得了多少!」他抬頭看看寺門前的小路,合什道「能有如此一個安生之所,已經是萬幸了,就盼戰事快快過去,莫再讓更多百姓受苦才好!」他低頭念佛,向東莪點頭示意,朝院內去了。

    東莪望著寺廟前的那一潭深水,腦海中卻反覆浮動著那老和尚方纔的話,一時間只覺心中迷茫一片,對著池塘發了一會呆,這才回到房裡。

    這一日中,她總是不自覺中去注意那個丫頭,看她自房中出來,換了一件雙肩都有補丁的衣服,她的神色漠然,即沒有悲傷,亦無憤慨,就像是早上的事根本未曾發生過一樣。她的長髮只是隨便的打了辮子垂在腦後,頭總是極力低垂,不向身邊看上一眼,只顧自忙碌。

    不多時,蒙必格便走了回來,他看到東莪鬆了口氣道「我剛剛看到有幾個地痞模樣的人朝寺裡走來,正怕你有什麼事呢!」東莪笑笑搖頭,蒙必格道「這會兒天色又有些陰沉,可能還要下一場大雨,咱們等雨停了再趕路吧。」二人正說話間,卻聽院外猛然聽得一聲怒吼「都給老子出來!」

    蒙必格微微皺眉,向外探身前望,只見寺廟門口已經進來了三個男子,當先一人體肥臂圓,正雙手叉腰,向著正殿。看他那情形,方纔那一聲大喝看來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東莪也走到他身旁向外看去,見到這大漢身後另兩個個小一些男子中,其中一個赫然便是早晨挨了自己一個耳光的那個下流男子。東莪正欲說話,卻見那老和尚已匆忙趕至,到他們身前笑道「劉大施主這麼難得也到小寺來啦!」那大漢大手一揮,差點將這老和尚推倒在地,罵道「俺才不願來你這破地方,沒的粘染晦氣。聽說今兒個俺兄弟在這兒挨了打,這才來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來惹俺的人!」

    老和尚合什道「斷沒有此事!小寺裡只有老僧和兩個小徙,大家鄉裡鄉親的,怎麼會去招惹結怨呢!」那大漢罵道「你給我滾遠點,要不是你弄個醜八怪在這裡,我兄弟會巴巴的跑你這裡來?」他四下張望道「那個醜八怪呢?快讓她出來給我兄弟賠禮道歉,磕一百個響頭,要不然,俺可絕不會放過她。」

    老和尚還待再說,那大漢已經看到一邊自牆角剛剛經過的丫頭,他一個縱身上去,便已抓住她的頭髮,怒道「死丫頭,還想逃呀你!」他著她的長頭便拖往院中去,那丫頭毫不掙扎,只任由他拖去。東莪怒不可抑,衝出去一把抓住,道「你做什麼?」那大漢回頭一看,見是個妙齡少女,不覺一怔。

    門邊那另一個地痞叫道「大哥,就是這娘們扇我!」那大漢聽了他的話,又回頭朝東莪細看,笑道「小姑娘,隨你大爺玩玩去吧!」說罷,他用力推開丫頭,伸手朝她身上抓來,東莪正欲躲閃,身旁一隻大手已然遞過,扣位這大漢的手,正是蒙必格。他朝外揮臂,那大漢的身體立刻倒飛出去,撞到門上,痛的哇哇大叫。蒙必格向前慢慢走近道「怎麼樣?好玩嗎?要不要再試一次。」

    那大漢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看看健壯的蒙必格,立刻回身朝身旁的那個漢子扇了一個耳光,罵道「媽的,你看看你惹的這人……」他一邊說一邊後退,直到門處站穩了,這才轉身罵道「你……你給老子等著……有種就不要走,我……老子這就叫人去……」說罷,三人慌不擇路,轉眼便消失在小徑深處。

    東莪扶起丫頭,輕撫她的長髮道「你不要緊吧!」那丫頭神色漠然,也不朝她注視,只是輕輕搖頭。一旁的老和尚上前道「丫頭,你去歇息吧。」那丫頭便垂頭向裡走去了。那老和尚向她背影注視,歎了口氣道「眼見又有一場大雨了,兩位施主等雨過了才走吧。」蒙必格向他合什謝了,與東莪回到房裡。

    他看東莪愁眉不展,便問道「怎麼了?」東莪抬頭看他,將早上在林中發生的事向他說了,蒙必格沉呤道「這些地痞一定還會再來的,那丫頭……」他看看東莪道「格……小姐,你是不是想把她帶在身邊?」東莪問道「行不行呢?」蒙必格道「小姐你想,咱們有很多隱諱的事,倘若多了這樣一個人,會有很多不方便。」東莪歎了口氣,蒙必格又道「其實逢此亂世,受苦受難的人數不勝數,一路上還會遇到不少,總不可能個個帶著。這樣吧,我等會問一下那個老和尚,那些個痞子住在哪裡,去給他們一點懲戒警告,這樣我想應該就可以了。」他看東莪面有不忍之色,道「咱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而已」。東莪遲疑了一會,終於輕輕點頭,他立刻便出屋去了。

    不多時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辟叭落下,將院中的泥地打的土石亂濺。東莪站在門邊看著這雨出了會神,正要進屋,卻看到那個丫頭正站在正堂邊的牆角向她注視。東莪見到她,不覺嘴唇微張,想要說話,可是停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出聲。她低下頭深深歎息,再抬頭看時,那丫頭已經不見了。

    大雨停息之時,蒙必格也回來了,東莪向他確認那幫地痞已經不會再來打擾,這才稍稍有些放心下來。他二人隨即便向老和尚告辭,走出寺廟許久,東莪還是頻頻回頭,卻始終沒再見到那丫頭的身影。

    這一路上,二人再不停歇,快馬加鞭,還未到天黑便已來到了易州。他們在城中一家小客棧中住下,決定第二日再行趕路。這日長途跋涉,二人均覺十分疲倦,便都早早回房歇息。東莪睡到半夜,忽然從夢中驚醒,看到木窗被風吹開,正不停扇動。她披衣下床去關窗戶,無意間卻好似見到窗外的小巷轉角有人影一閃,她擦擦眼睛再看,卻又不見動靜,眼見天邊已有些顯露魚肚白的微光,就快要天亮了。她關好窗戶,再小睡了一會,待到醒來,已是日出東方之時。她慌忙整理下樓,蒙必格已經在樓下等待了,二人匆匆忙忙地用了一些早點,便自小店夥計手中接過馬韁,只見二人的馬好似都煥然一新,被刷洗的乾乾淨淨。蒙必格笑道「這家客棧還真是周到。」東莪笑笑點頭。

    街道中行人往來不斷,二人便牽馬徐行,自長街出來,很快便要到城門了,東莪正要上馬,一邊的蒙必格卻道「小姐,我還有一點事,咱們過一會再出城吧!」說罷向她使了一個眼色,東莪雖不知他的用意,不過也還是依他所指,朝一邊的巷道拐進去,走到一個轉角處,蒙必格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靠在牆邊等待。

    過了片刻,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細碎輕巧,走走停停,似乎只有一個人,蒙必格待那腳步聲臨近,猛得探身出去,已扣住來人脈門,並且同時用力回轉,將這人的手臂反扭過來,卻聽這人發出一聲驚呼,聲音極輕,東莪聽這聲音卻覺有些耳熟,便也走了出來,一時間,三人面面相對,不覺都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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