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濃稠的看不見一絲變化的黑色鋪滿了整個天空,這夜又沒有星星,院子裡黑沉沉的,時近四更,更是寂靜之極。
就在這時,只見東屋的窗外閃出一個纖小的人影,這人一身黑衣,只露出兩隻閃動的眼睛,四下張望了一會,悄無聲息的往院內一路尋去,在一處小屋前停步,輕輕推門,已閃身入內。隔了好一會,又見這人影自這小屋中出來,竟又回到東屋之側一閃,卻又沒了蹤影。
夜沉人靜,看不真切,也許只是一個幽靈吧。
第二日,仁秀照舊將早飯送到東莪房中,卻見她已經起床,正在梳理長髮,見她進來,東莪回身一笑道「姐姐來的好早!」仁秀見她露出多日未見的笑臉,也是心中高興,便放下手上的東西,上前一邊幫她整理頭髮,一邊道「姑娘也起的早呀!今兒個倒是天剛亮就下了場雨,著實涼快了些,天氣涼些,便是心情也能轉好。」東莪微笑點頭。
她回身將托盤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待東莪坐下,便道「這是一早就開始用小火熬的雞粥,這會兒吃剛剛好,姑娘趁熱快吃了吧。」東莪伸手拿起湯匙,開始食用。仁秀在一旁候著,見她吃了一會停下來便再勸一些,如此總算將一小碗粥吃下一半去。她這才收拾妥當,告退下來,到廚房忙碌了一陣,待到阿達買菜回來,她交付了手上的事情,便依舊轉身到東莪屋裡來。
她習慣地在門外先輕喚一聲,這才伸手推門,哪知剛推開房門,卻見東莪面如白紙昏倒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省。仁秀大驚之下,連忙扶住她,連叫了幾聲也沒聽到她的回答,心中又驚又怕,忙出屋叫人。
這內院一直便只有她們三個女子居住,守院的濟什等人也只是在外院,平時絕不踏入這裡一步,仁秀一路狂奔,驚呼不斷,這才驚動了外院的人。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此事說了,眾人都是驚惶失措,雖然不知道這少女是誰,可卻也都看到了皇上對她的重視程度,既派人嚴加保護,又是隔幾日便親臨一次,她要是出了什麼事,只怕這裡的人都難逃罪責。
眾人手忙腳亂之下,再也顧不得別的,濟什一邊派人去找大夫,又安排人急忙往宮裡送信,他自己則帶人進到內院,將東莪安置好,急待大夫的到來。
結果大夫未到,宮中的吳總管與御醫卻已先到了,御醫為東莪診治良久,才自房中走出,屋外一干人連大氣也不敢喘,只盯著他的神情。只見他眉頭微皺,和吳總管一路低語走出房來,那吳總管聽罷他的話,輕輕點頭,他身旁的一個小太監立時與御醫快步離開了。
眾人不敢吱聲,只覺他目光冰冷在眾人臉上一一掠過,過了好一會,才聽他沉聲道「你們都站在這裡,任何人未得允許不得出這院子一步。」大家忙應了,他的目光落在仁秀身上,道「你跟我來。」仁秀全身發抖,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
眾人驚愕對望,都有大禍臨頭之感,阿達在他們中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張小臉嚇得雪白,淚珠只在眼中打轉,苦苦壓抑才沒有立即哭出聲來。
如此過了好一會,那個隨御醫一同離開的小太監已經回來了,他手捧藥罐,跟在御醫身後一同入內,許久都沒出來。
眾人身在烈日之下,又都緊張萬分,只覺頭暈目眩,體質較弱的如阿達之輩,身子已經不停晃動,像似隨時都可能昏過去一樣。正在這時,忽然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近,皇帝已經大步向內而來,他看到眼前眾人,怒氣上湧道「這些人還在這裡做什麼?全拉出去砍了!」眾人驚駭過度,立時都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阿達更是連哭聲也發不出來,險些就要暈去。
吳總管在皇帝身後小聲說了幾句,皇帝腳步不停,向房裡走去,擺手道「你去辦就是了,務必查個水落石出。」吳總管應了,立刻招手他身後的幾名侍衛上前,將這些人帶了下去。
福臨走近屋裡,向床內探身,只見東莪氣息微弱,面無血色。他急忙握住她手輕喚,可她動也不動。他對抬頭看向一邊的御醫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御醫四下看看,伸手擦汗道「回稟皇上,她這是中……中毒之像!」
福臨驚道「什麼?中毒?」他目光中滿是驚惶,轉頭看向那吳總管,吳總管面色凝重微微點頭,他這才回身看向那御醫道「現在怎樣了?嚴重嗎?能……能救嗎?」說這兩句話時,聲音都已經有些顫抖。
卻見那御醫躬身道「請皇上寬心,幸虧發現的及時,毒物入口亦不算太多,因而只需加以藥石調養,過兩日便可無礙。」福臨長長吁氣,沉默了一會道「你確定她不會有性命之憂麼?」那御醫應「是」,他便揮手讓御醫退下,看著床上的東莪,出了會神道「你說是誰想讓她死?」他身後那吳總管沉默了一會道「只怕……奴才問過服侍的宮女,說是早上進了半碗雞粥,方才也讓太醫瞧了,那粥裡確有……對……格格身體有害之物。好在,吃的不多……這裡的膳食除日用之外,也只有進補藥材是從宮中取的,要壞也只能壞在這裡。」
福臨沉聲道「難道讓……她發現了麼?這兩個宮女,可要好好盤問,知道此事之人極少,如有洩漏,也定是從這二人身上出去的。」吳總管應了。歇了一會,福臨又道「這裡不能再住了,既然她已經知道,一次不成便必有兩回,就算能一再避開。她……她若是當面找朕詢問,朕反而不能自圓其說,你這就快去辦吧。」吳總管再次答應退下。
福臨看著東莪,只覺心亂如麻,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只到門外吳總管催請了多次,他才不得不起身離開。
他的背景慢慢消失在走廊盡頭,屋外只留有兩名侍衛把守,一時間,院內又回復了寧靜。一室暗光之中,卻見床上的東莪微睜雙目,確認屋內無人,她用手肘支撐身體勉強坐起,看向緊閉的房門,她的嘴角輕動,露出一絲隱隱淺笑。
當日一下朝,福臨便自等候的吳總管口中得知東莪已醒,他雖欣喜若狂,但還是在宮中耽擱了一會,這才便服出宮,匆忙趕到東莪的住處,見到東莪果然已經醒來,正斜靠在床邊,一旁御醫正在為她把脈。
御醫診畢,皺著眉頭,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福臨急道「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呀!」那御醫忙道「皇上請息怒,老臣只是在想她中的這毒很是古怪,老臣在宮中多年,今日還特意回宮翻察歷來病卷,也是一無所獲。這實在是……」福臨見東莪唇色依舊發白,雙目無神,早已十分焦急,聽他這麼說便一擺手道「朕不想知道這是什麼毒,只問你是否有把握將其去盡?」那御醫忙道「此毒雖聞所未聞,可是這位姑娘如此快就能甦醒,看來毒力不重,再服幾貼藥,應該就能盡除了。」福臨這才點頭,揮手讓他離開,他看向東莪,關切問道「你覺得怎樣?」
東莪軟弱無力的搖了搖頭,福臨道「你身子剛剛好些,就遇到這樣的事,都怪這些奴才辦事不利,朕一定重重嚴懲。」他身後那吳總管跪下行禮道「都是奴才沒想周全,害格格受苦了。」
東莪聽他這樣稱呼,微覺詫異,向他看了一眼,他抬頭笑道「當年在宮中奴才曾見過格格一回」,福臨道「他是吳良輔,便是當年那個小良子。你還記得麼?」
東莪朝吳良輔看了一會,微微點頭,臉色卻變的更白了。福臨見了她的神情,知道她不但識得這小良子,定是還想起了當年在側宮中,皇后的那場糾鬧,心中也覺不是滋味,便咳了幾聲。吳良輔看了二人的神情,忙躬身退下了。
屋裡靜了一會,東莪四處張望道「仁秀和阿達呢?」福臨微微一怔,想起她是在問那兩個侍女,便道「這兩人服侍不當,朕正要嚴加懲處!」東莪抬頭看他,一臉驚愕道「為什麼要懲處她們,我不過是吃壞了東西,方纔那太醫也說我只是吃食中毒,又不是她們的過錯!」
福臨一怔,看了看她,這才說道「不是這樣,朕懷疑你是……是被人下了毒!」東莪大驚失色道「下毒?」福臨見她臉孔**,顯然已是恐懼之極,忙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朕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東莪嘴唇顫動,輕聲道「是誰要殺我~~~~」福臨與她對視,極輕的點了點頭,東莪全身一震,不再說話。
二人靜了一會,福臨道「朕將你自牢中救出時,已安排了另一個與你年齡身形一樣的女子屍首在那裡,過了幾日,便是有人前去打理,也決不會是……決不會是認得你的人,因而她……她一定也認為你已死,這樣對咱們才是成全之策。」暗光之中東莪雙手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她緊緊咬牙,想要握緊雙手,卻覺福臨忽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她也就索性不再壓抑,任由雙手抖動。福臨手中也滿是汗水,與她四手相持,柔聲道「你不用怕,朕已經都安排了,她,她再也找不到你,再也不能加害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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