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再次站在市國際賽車場的看台上,沒有了當初第一次來時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激動和欣喜,卻多添了幾分緊張之情。
我在家裡坐立不安了一整個上午,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出門,由於「華人車王」曲北達的崛起,使得中國尤其是市的F1車迷人數劇增,以致中國站的門票早在幾個月前便告售罄。我在體育館的地鐵站跟N個黃牛討價還價,最終以票價的2.5倍買到一張最便宜的看台票,才坐上班車來到這裡。
離比賽開始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各個車隊車房前緊張忙碌的鏡頭,看台上已經坐了大半的人,幾個看台都拉起了曲北達的大幅海報和為他加油的橫幅,幾乎佔據了視線所及範圍的全部,只有極少數的角落還有羅澤爾、比爾等人的小小海報在勢單力薄地飄揚著。
我剛找到座位坐下來,看台上忽然爆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我抬頭一看,發現大屏幕上已經切到了藍馬車隊的車房近景,曲北達穿著賽車服戴著頭盔正在坐進賽車。
他慢慢地將賽車開出車房,開上賽道,看起來一切如常,我緊緊地盯著大屏幕,忍不住咬住了嘴唇。他當然不會知道看台一角的我的糾結心情,他的一切如常,也許不過是演給艾德看的一場戲而已。然而我卻知道,不過短短一夜,肩膀的槍傷根本不可能痊癒。這種時候還堅持出賽,簡直就是在玩命。
很多人也許以為F1是一項在體力上相對輕鬆的運動,然而擁有超過十年看車史地我知道,由於速度過快,車手在過彎時會承受巨大的離心力。需要幾十公斤的臂力來操控方向盤,而駕駛艙的溫度經常會達到五、六十攝氏度,對車手的體力是極大地考驗。兩小時的比賽下來,車手的體重經常會減輕兩到三公斤,所花的體力絕不亞於踢一場對抗激烈的世界盃足球賽。
即使不考慮他肩膀受傷對臂力的影響,只是如此大的體力消耗,就不是重傷失血的身體能夠吃得消地。(電腦閱讀我咬著嘴唇計算著,直到舌尖嘗到淡淡的鹹腥味。才發現在滿場如雷般的不絕掌聲中,場上的五盞紅燈依次亮起,同時熄滅,本賽季倒數第二場F1比賽——中國站比賽正式開始。
他從桿位出發,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搶在第一個順利進彎,依次下來是羅澤爾和銀彈的比爾,這也正好是在本年度車手榜上位列前三的三名選手。
也許是我低估了他的體力和忍耐力,和以往的大多數比賽一樣,他一路維持著領先。一路將優勢擴大,兩次進站以後,已經領先第二名超過半圈,眼看大勢已定。反而是二三名的爭奪趨於激烈。處於第三的比爾緊緊地咬住了羅澤爾,幾次抽出頭來都被羅澤爾嚴密地防守擋了回去,兩人的交戰趨於白熱化。
他的藍色賽車最後以巨大的領先優勢衝過終點,以領先第二名13分地優勢提前一站奪得了年度車手冠軍,比爾最終超越羅澤爾成為第二,羅澤爾僅獲第三。電腦站
藍色賽車緩緩地巡場一圈,他伸出左手向觀眾致意,全場再度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瘋狂的歡呼聲。經久不絕。我繼續用牙齒虐待著自己的嘴唇,眼前一片模糊,在看似輕鬆的榮光背後,只有我知道其中的痛苦與艱辛。
時間彷彿倒回到了一年多前的英國站,依然是即將開始的頒獎禮,依然是身處洶湧地人潮中。只是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身邊沒有阿麗亞娜,在滿場飛奔的瘋狂車迷中。我彷彿一個異類,茫然地踽踽獨行。
也許走向領獎台本身就不是一個明智選擇,前方並沒有如同星辰般的閃亮很眸在等我。在確認他安全無恙之後,我就應該悄然離開。只是在一股莫可名狀的情緒驅使下,我隨著人潮走下看台,如同出於本能趨向光源的飛蛾一樣,情不自禁地*近領獎台。賽場的廣播裡終於叫出了他地名字,全場為之瘋狂。我停下了前行地腳步,默默抬頭望著他,心彷彿被什麼緊緊揪住。他微笑著揮手向觀眾致意,全場的車迷瘋狂地叫著他地名字,沒有人注意到他微笑著的美麗容顏蒼白無比,額前的黑髮汗水淋漓,往日亮若星辰的黑眸此時黯淡無光,彷彿被雲層所遮蔽。
他若無其事地與比爾和羅澤爾握手,最後站定在冠軍的領獎台前,抬腿跨了上去,全場進一步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就在這響徹全場的歡呼聲中,他站上領獎台的身體晃了一下,還沒等底下的車迷發出驚呼,他的身體已經倒了下去,摔倒在領獎台下,一動不動。
我的心裡驀地一抽,瞬間全身血液倒流,手腳宛如失去知覺般,腦中一片空白。全場忽然靜默兩秒,才爆發出一片驚呼聲,人群瘋狂地推擠著往前湧去,都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呆立在當場,身體被瘋狂前湧的人群推來擠去,卻彷彿麻木一般沒有任何知覺,耳邊遙遙地似乎傳來許多車迷哭叫的聲音,呼喊著那個熟悉的名字。然而我什麼都反應不過來,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忙地跑上領獎台,將那具毫無生氣倒在地上的身體抬了起來,消失在後台。哪裡有熟悉的音樂聲響起,一遍又一遍,我茫然地聽著,直到響到十幾遍的時候,我才恍然發覺,似乎是我的手機在響。我用近乎呆滯的動作摸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傅清華,你在哪裡?」手機裡傳來凌飛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
「我……」我茫然地看著周圍亂紛紛的人群,腦中忽然一片空白。咦?我這是在哪裡?為什麼周圍的人群看起來都那麼的奇怪?
「你……」電話裡的凌飛吸了口氣,口氣更顯焦急:「你是在賽車場,是不是?」
「你在那裡等我!」凌飛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舉著手機呆站了半天,意識開始漸漸地清晰起來,對,我在賽車場!幾分鐘前他倒下的一幕如同慢鏡頭回放一般出現在眼前,一遍又一遍,我的頭開始劇烈地痛了起來,彷彿要裂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