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最後的問題」,長恭同學臉上的笑容果然再度頓了一下,才緩緩回答:「有。」
這意料外的回答再度讓全場沸騰起來,記者們完全忘記了剛才那是最後一個問題,爭先恐後地問出:
「什麼時候?」
「結婚的對象是誰?」
「婚後有什麼打算?」
長恭同學再度收起了剛才玩笑般的輕鬆神情,然後唇邊漾起一絲微微的笑容,靜靜地道:「我會在這個賽季結束後退出車壇,與我最愛的人結婚,陪她共度餘生。」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我的視線一片模糊,忍不住咬住了嘴唇。雖然在舞會的那個晚上,他也在我耳邊說過這個決定,但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堅決,而且在這個全世界直播的新聞發佈會上突然當眾宣佈了出來。
屏幕上所有的記者都呆住了,短暫的寂靜後一片轟然,問題接二連三而來:
「請問您要退出車壇的決定,藍馬車隊是否知曉?」
「這麼年輕就考慮退出車壇,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您是不是一時衝動,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就連台上的羅澤爾和米夏也相顧愕然,然而米夏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立即拿起話筒打斷了記者們潮水般的提問:「各位,今天的發佈會就到這裡結束了。北達和羅澤爾接下來還要接受一系列地體能測試,以準備新賽季的比賽。」
雖然是車王發話。底下的記者仍然心有不甘,一個記者對著米夏高聲叫道:「請問邁克爾,你知道北達這個賽季末要退出車壇嗎?」
米夏露出一個程式化的微笑,不溫不火地回答:「車手的職業生命非常有限,北達不會輕易作出不理智地決定。」
說完這話米夏就帶著長恭同學和羅澤爾消失在後台,留下一片混亂的現場。電視台隨即就結束了直播。
儘管米夏最後的話似乎表明曲北達的退役仍有商榷餘地,但第二天所有的報紙還是以大幅版面刊載了這一消息。而長恭同學在那一刻的傾城一笑,也被放大、定格,放到了每一張報紙最顯眼的位置,令全世界車迷為之瘋魔。在F1新賽季開賽前,這條消息無疑成了最具爆炸性的新聞。
然而F1地比賽並不會受這些消息影響,首站比賽還是如期在澳大利亞開始了。長恭同學也彷彿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利落取得桿位並奪冠。接下來的兩站也不例外,三戰過後,他以三個冠軍30分的戰績遙遙領先,宣佈了又一個「曲北達賽季」的開始。
在他如此驚人的戰績前,媒體又不免想起一個多月前他在新聞發佈會上的退役宣佈,一時各種猜測、傳言紛紛,偏偏當事人曲北達和藍馬都沒有作出任何表態,彷彿當初的發佈會根本不存在似的。
長恭同學還是每天晚上打電話給我,如常地跟我聊一些訓練、比賽以及賽場當地的風土人情。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我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太對勁。每天沒來由地眼皮直跳。人家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可是我兩隻眼皮一起跳,算是怎麼一回事?
在結束巴林站之後,他回到歐洲地前夕。我終於忍不住了,在電話裡問他:「曲曲,你最近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他答得飛快。
「真的沒有?」我追問。
「真的。我有事怎麼敢瞞著清華?」他呵呵笑著一口咬定。
眼見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我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神經質。
不就是跳個眼皮嗎?從醫學上來講,眼皮跳就是「眼瞼震顫」,不過是因為眼瞼內一條很薄地肌肉——輪匝肌反覆收縮所致。手機站說白了,也就是眼部的肌肉運動而已,通常不是睡眠不足或者疲勞過度所引起……
我一邊以科學解釋安慰自己。一邊轉了話題:
「吶,曲曲,你喜歡賽車嗎?」
「嗯,很好玩。」他隨口回答。
汗,好玩!即使是F1車手,會用這兩個字來形容這項世界頂級賽車運動的人。大概也不多吧……
「那……為什麼還要退役?」我遲疑著問。一直都不想問這個問題。因為我明知道答案。可是不問,又彷彿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因為我更喜歡清華。」還是很隨意的回答,似乎帶著笑意。
「……」我咬著嘴唇,「我和賽車不衝突呀……」
我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我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天天在媒體曝光被全世界評頭論足,也受不了每天都要躲躲閃閃地過日子。但是我最受不了的是,自己變成一個婆婆媽媽嗦嗦的小女人,我絕不會BT到對男人說:「你愛我還是愛事業,給你十秒鐘,在我和事業之間作個選擇!」
然而長恭同學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忽然顧左右而言他:「清華,我明天回倫敦,要不要帶什麼給你?」
我歎了口氣,也不勉強他:「把你自己平安地帶回來就行了。」
「謹遵夫人命令。」
「呸,誰是你夫人!」
在長恭同學回到倫敦之前,米夏造訪了我地小公寓。他的到來既在意想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
「邁克爾,你是為了曲曲而來?」我開門見山地問。
夏坦白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艾德提出續約,為期三年,年薪三千萬歐元。」
三千萬歐元!這個數字讓我倒抽一口冷氣,吶吶地說不出話來:「那……」
「他拒絕了。」米夏平靜地說。
我心裡一震。自從新聞發佈會後。長恭同學就對這個問題三緘其口,我不問永遠不說,即使我問到,也都是「沒問題」、「很順利」、「很好啊」之類的答案,隔著電話都能想像他一臉笑嘻嘻的輕鬆模樣。但我明知,和藍馬地談判,絕不會如此輕鬆。
我抬起頭看著米夏,盯著他蔚藍色的眼睛:「邁克爾。你坦白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曲曲和藍馬鬧得很不愉快。」
「很不愉快還不至於。當然車隊不希望就這樣失去一個天才車手。而且——」米夏沉吟了一會,才字斟句酌地說,「艾德是個很有親和力地管理者,但必要地時候也會有強硬的手腕。」
「強硬地手腕?!」我的心裡咯登一聲,驚恐地望著米夏,「你是說,如果曲曲堅持不續約,艾德會對他不利?」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藍馬並不是黑社會集團。」米夏搖頭失笑,「我的意思是,艾德不是輕易讓步的人,而曲這次又非常堅持。所以……」
「所以就鬧得有些僵?」我鬆了口氣,跟上了米夏的思路。
米夏苦笑著點點頭,無比誠懇地望著我:「我希望你能勸說他。從我個人的立場來說,我認為他真的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天才,這樣退役太可惜了。」
「我……」我滯了滯,望著米夏誠懇地眼神,咬了咬嘴唇,「我盡力。」
「謝謝你。清華。」米夏露出了笑容。
「但是……不保證成功。」我還是咬著嘴唇。曲曲的性子我比誰都清楚,表面笑嘻嘻地什麼都無所謂,一旦打定主意卻很難更改。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無數次試圖跟他說起這個問題,但每一次都被他輕鬆地轉移了話題,最後不了了之。
「我瞭解。」米夏善解人意地點點頭。站了起來。「那麼,我告辭了。」
眼看他轉身要走。突如其來的一股衝動讓我叫住了他:
「等等,邁克爾!」
米夏回過身來,微笑看著我:「清華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吶吶地有些說不出口,「我想……如果……如果發生什麼,請你幫助他!」
毫無由來的不安,彷彿完全是第六感的產物,沒有根據,沒有理由,然而,我總覺得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也許,在我的能力之外。就在這衝動支配之下,我對米夏作了這樣的請求。
米夏有一瞬間的詫異,然後便以溫和的笑容包容地看著我,令人安心的磁性嗓音輕輕作出承諾:「我會地。」
第二天,長恭同學順利回到倫敦,在西班牙站之前獲得了短暫的兩天假期。不過為了躲避媒體的追擊,我們哪也不敢去,上街吃個飯都得全副武裝。
他看起來神色如常,沒有任何的不安或煩惱,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他完美的眉目之間,偶爾會有掩不住的疲態出現。我沒有問他艾德提出的續約合同的事,只是轉達了米夏的意思,也明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吶,曲曲,雖然做一個名男人難,做一個名男人身後的女人更難,但是……」我將頭*在他地肩頭,手指繞著他漸漸長過肩頭的黑髮,兩個人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一晃一晃地曬太陽,春日煦暖的陽光照得人每個細胞都是暖的。
「如果你喜歡賽車,你想開一百年都沒有問題。我一定會你!」我一口氣說出了這句壓在心底很久的話,抬頭望著他。他似乎有些吃驚地低下頭看著我,長長地睫毛半垂,黑色地眸子迎著陽光微微地瞇了起來,卻晶亮得彷彿新鮮草葉上的露珠,看得人心裡忍不住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