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茶室*窗的位子,隔街望著對面「監」月亮陳舊的招牌和白天裡黯淡的門扉,想到不久前還在這裡上演過「尋夫記」,不免有恍如隔世之感。
上午去學校辦理了「曲北達」同學和我自己的退學手續,出乎意料地順利,想來是首富校董交代下來,為藍馬車隊大開綠燈之故。
自從昨晚「曲北達」同學藍馬F1試車手的身份曝光以來,今天的報紙都以顯著的位置和篇幅登載了這一消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特意囑咐木乃伊禁足在家,連退學手續都是我替他全權代理。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報紙在報道「曲北達」的時候,只說他是N大外語學院二年級的學生,絲毫不提當初他曾經在N大校運會打破萬米世界紀錄的舊事,倒是著重渲染了一番曲曲同學驚人的美貌,若是不看賽車的讀者看到這些報道,恐怕會誤以為藍馬F1車隊是個娛樂圈的經紀公司。難道……媒體真的善忘到了這種程度?
「傅清華!」
一聲宛如點名的叫聲打斷了我的思考,一聲「到」差點脫口而出。我轉過頭來,發現架著一副超大號墨鏡、一身休閒服的飛機已經坐到了我對面。
今天特地約飛機到學校後門,是為了把昨天的衣服和項鏈還給他,而且……而且昨天走得那麼匆忙,似乎也應該道個歉……
不過該從哪裡開始呢……我緊張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珍珠奶茶……說起昨晚那一幕,還真是有些尷尬,不知道他記不記得自己酒醉了幹過什麼……
我抽抽嘴角,最後還是顧左右而言他:「你……幹嘛打扮得像個特務?」我指了指他那副大黑超,故作自然地嘲笑。
「沒辦法,人紅嘛。為了避免粉絲追捧,還是低調點好。」飛機輕描淡寫地說,嘴角流露出一貫似笑非笑的表情。
噗!我一口珍珠奶茶嗆在了喉嚨裡。雖說飛機現在也確實有本錢說這個話,不過看到他那臭屁樣子,再聽到那麼臭拽的話,我還是忍不住噴了。
這一噴,倒是把尷尬噴了個精光,桌上的氣氛也隨之輕鬆起來,我的說話也終於流暢起來:「昨晚不告而別,真是抱歉。這個……是還給你的。」
我隨手拿起一邊的衣服袋子遞給他。他瞥了一眼,卻沒有伸手來接,摘下墨鏡隨意往椅背上一*,依然輕描淡寫地說:
「那個……就送給你了,算是謝謝你陪我出席家族聚會,我和……爺爺也解開了一個心結。」
他那一聲「爺爺」叫得仍然有些生硬,但聽得出來,他們祖孫倆的關係已經大大改善,我心知肚明昨天米夏的一番話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不過我當然不會蠢到自己暴露偷聽的事實,便由衷地說了一句:「真是恭喜你們了。」
隨即我還是固執地把那個袋子一推:「東西太貴重了,我怎麼能收,尤其那條項鏈,可是你爸爸送給凌媽媽……」
「這個啊?」飛機打斷了我的話,茶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我,「我媽早就說了,讓我……送給喜歡的女生。」
欸?我一時怔住了,這是飛機的表白麼?他……他記得昨晚那一幕?可是……可是……我的心又亂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桌上剛剛輕鬆起來的氣氛頓時又凝固下來。
其實……飛機也很好,不是嗎?家裡有錢,自身有才,長得也很不賴,又不會像某人一不小心就一睡十天,讓人天天心驚膽戰不知道他哪天就消失在了這個空間,也不會忽然莫名其妙說「如果我騙了你」之類的鬼話……可是,可是……
我咬了咬唇,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望著凌飛的茶色眸子:「凌學長,我……」
「哈!我逗你呢!」飛機忽然「哈」地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我一臉囧狀笑得無比歡暢,「看你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真的,我怎麼可能喜歡長得跟男人差不多的女人呢?」
「喂!」太過分了!死飛機,都快走了還要耍我一次!我,我哪里長得跟男人差不多了!
凌飛似乎今天心情極好,撲克臉一反常態,笑吟吟地看著我氣得用勺子把珍珠奶茶中的一粒粒珍珠碾得粉碎,才慢悠悠地開口:「跟你說實話吧,我媽覺得跟你很投緣,想收你作乾女兒,衣服和項鏈就送給你作見面禮了。」
「欸……是這樣?」我停止了對無辜的珍珠施虐,抬起頭來,看他這次是不是耍我。
「是啊,我下周就去利物浦了,希望你有空能多去陪陪她。」說到母親,飛機收起了戲謔的神情,換上了幾分放心不下的牽掛。
想到凌媽媽和羅家的恩恩怨怨,飛機走後她就只剩一個人了。再想到其實老媽也是一樣,我和曲曲一走,就剩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看她。想到那天我說要走的時候老媽的反應,我心裡一酸,忍不住也有些難過起來:
「可是……我再過一個月也要去倫敦……」
「去倫敦?」凌飛驚訝地挑起眉,「看曲北達嗎?」
「去劍橋留學。」
看到凌飛驚詫的目光,我簡單地解釋了藍馬車隊與曲曲的合同,包括為我提供的劍橋入學機會。
「原來是這樣。藍馬還真是求才若渴呀。」飛機恍然大悟,卻帶著微微的失落。以他的實力和努力,只能進入藍馬F3車隊,而曲曲卻受到藍馬這樣的重視,甚至連我都跟著「雞犬飛昇」,顯然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不過飛機還是迅速地調整了情緒,笑著望著我:
「這樣也好。不然到了英國,再要找一個像男人一樣的女人逗著玩,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喂,死飛機你別太過分啊!」雖然明知道他在說笑,我還是怒了。
他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抬手招呼服務員買單,才回頭輕描淡寫地說:「好了,差不多該走了,再坐下去被粉絲們圍著要求簽名可就慘了。」
「喂!裸奔太危險,快把你的特務墨鏡戴上!」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只要還戴著墨鏡,就不能算裸奔。」飛機笑嘻嘻地戴上墨鏡,出門招了一輛的士,紳士地轉過身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的福克斯呢?」看到他居然沒有自己開車來,我詫異地問。
「賣了。」他輕描淡寫地說,看到我驚訝的樣子才又笑嘻嘻地補充,「帶點錢去英國泡金髮美女。」
「嘁!」我忍不住又噓了他一次,決定不再跟他說話。
大概由於跟老爺子的結打開的緣故,飛機今天的撲克臉多了不少表情,不過「臉上笑嘻嘻,不是好東西」,看他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說出來的準沒什麼好話。本來論到鬥口,我就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今天處於特別亢奮狀態。
到了小區門口,飛機看著我下車,把那袋子衣服帶項鏈一把塞在我手裡,才輕描淡寫地說:「去倫敦之前,有空去看看你乾媽吧!」
等到我愣了兩秒終於反應過來我乾媽就是他媽的時候,他已經一把關上了車門,從窗口伸出頭來揚聲道:
「告訴曲北達,在F1等著我,我一定要再跟他較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