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第二十八章
突然一陣急劇的灼熱感撲面而來,剛剛還感到無限愜意的夜景突然在眼前消失,百餘米之外,一片火海如游龍一般卷席而來,徐勝文感受到了一種難以抗拒的燒灼感。
「下面的人,不要上來……」話音剛落,剛剛還百十餘米的火海瞬間刮到身前,根本未及細加考慮,徐勝文沿懸崖直接滾了下去,耳邊只聽得呼呼風響,那是火海肆虐發出的強音,人力在大自然的面前此刻變得如此渺小,即便是如徐勝文他們這樣千錘百煉的戰士也莫不如是!
不知道滾了多久,徐勝文覺得身上發出陣陣刺痛,不用說,那是岩石和荊棘劃破所致。
「誰……是三班長嗎?」下面一個聲音在叫著,徐勝文探頭下望,藉著強大山火的餘光,腳下一塊僅容單人大小的岩石縫隙中隱約站著一個人,此縫隙深達數米,人被卡在裡面根本無法著力,要想出來卻是難上加難了。
「排長?您是一排長嗎!」一排長許海波自李津那事之後一直是有職無權,直如一個老兵,這一排的實際排長其實卻是徐勝文。
「叫我老許吧,哎,人倒霉了喝涼水都燙著,你看我這……」許海波掙扎了一下:「勝文你要不出現,我怕要困死這鬼地方了!」
「排長,別慌,我有辦法!」徐勝文將剛剛解下的水壺重新紮在背包帶上,逕直扔了下去:「聽到聲音了嗎,抓住水壺,我將你拉上來!」
「好,水壺我抓到了、正準備上來!」一排長猛地一使勁。突然感覺到另一端激烈晃動了一下。
「不行,我被卡住了,拉上要多大的勁啊,要把你也弄下來不就糟了嗎!」其時徐勝文著力點只是一塊只容得一人大小的岩石,確實也是無法著力,一排長如此一說,他皺眉細思,突然發現不遠處有顆古樹,靈機一動:「排長,你等等。我把背包帶系到數上去!」
然而當他費盡心機爬到那邊將背包帶繫好時方才發現,帶子長度已經遠遠不夠了。
舉目四望,周圍都是陡峭的岩石和叢叢地野草,除了他們倆,連隊一百餘號人似乎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別慌,會有辦法的!」
徐勝文低頭沉思一會,突然水壺上面的帶子解了下來,然後拉直、將另一端牢牢繫在自己腳上,逐漸向巖縫接近、最後幾乎呈倒立姿勢吊在空中。
「看見我了嗎,來。拉住我的手!」徐勝文因為懸在空中,說話也似乎有點吃力。
「你這是怎麼了。背包帶能承受兩人的重量嗎?」一排長有點猶豫,徐勝文氣急中聲音也大了起來:「那怎麼辦,要我一走了之嗎,咱連不出這樣的兵!……別磨蹭了,我可很吃力!」
一排長再猶豫了一下,突然使勁往上一串,一雙手牢牢扯住了徐勝文的雙手。
「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只要沒別卡住,你應該可以爬上來了!」徐勝文一邊說一邊使勁猛扯。「繃」地一聲,那是背包帶受力之下發出的顫音。
「我已經可以動了,你先上去……」一排長生怕背包帶斷裂,規勸著徐勝文。
「再拉一米。這壁這麼滑,不能半途而廢對不!」使勁拽住一排長雙手,徐勝文猛地將他往上一扯。一排長受力之下徑直撲到了巖壁口。
「格繃!」背包帶斷裂,倒立著的徐勝文猛往下墜,此刻許海波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氣:「起!」恁是不肯放鬆手上地徐勝文,一手扶巖壁,另一隻手將正往下墜的徐勝文拉了個直,兩人趴在巖壁口猛喘著粗息。
「謝謝!」幾乎同時出口,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
順著巖壁不知道攀爬了多久,終於到達一個形似古牆的地方。
許海波突然玩下腰去,撿起一樣東西。
「磚頭?這麼高這麼陡峭的地方還有磚頭?」徐勝文不勝驚訝。
「不奇怪!勝文,這可是你自己的故鄉啊!不瞞你說,就你們這,我到這後研究了下地方史,說是以前鬧過土匪,靠著這地形,土匪一扎窩,我們的部隊剿了數年也毫無辦法,後來還是政策攻心,這些土匪下來自首才告平息!」
「哦,原來這樣啊……」徐勝文臉上一片緋紅,作為本地人對本地的歷史還沒排長這個外地人熟悉,怎能不慚愧呢!
「其實也沒什麼,你啊,一天到晚忙個不停,我這個老兵排長事情沒你多,不找點事還不悶死啊!」許海波
嘲,徐勝文卻一陣激動:「排長,其實你有很多優點心,適當的時候,我會向上級建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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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別,這樣挺好,這樣讓我的內疚感少點!」許海波歎息一聲:「走吧,我們忙了大半天,可什麼都還沒做呢!」
這一段巖壁爬了好久,直到一陣灼熱感逼近,徐勝文方才知道自己已經再次靠近著火點了,上面傳來一聲聲熟悉地聲響:「各排注意了,避開風口方向,不要對著風向滅火!」
「那是指導員!」徐勝文和許海波驀地加快了攀爬速度,火光映照中,依稀發現一張熟悉的臉。
「指導員,大家還好嗎!」徐勝文吼叫著奔了過來。
「勝文,是你啊,還有一排長……好,你們沒事就好了!」指導員喜出望外:「知道怎麼做吧,用水壺裡的水把毛巾浸濕,然後綁在頭上!」
扭頭望處才發現一排長身上兩手空空:「不好意思,我滾下懸崖的時候身上的東西都丟掉了!」
「用我的吧!」徐勝文將毛巾一撕兩半,水壺裡的水幾乎都倒了上去。
「上吧,這火能撲一點是一點!」指導員也點了點頭。
「好!」一排長將毛巾紮好,隨手撿起一根被燒禿的樹枝就朝火焰撲了上去,那樹枝足有碗口粗細,被他一掃熄一大片……徐勝文受其所感,也學他樣撿根樹枝撲了上去,兩人的周圍,逐漸呈現一片空闊。
「進度不要太快,要注意腳下的火星……」指導員在一旁叮囑,順帶跟上去猛地踩踏一些閃閃爍爍地火星。
然而此刻徐勝文等人滅火興起,根本沒聽到不遠處指導員的話,腳上突然傳來一片灼熱,徐勝文蹲下身子,這才發現鞋子不知何時被溶得一塊一塊地硬邦邦地,腳上卻是一個個偌大的泡:「一排長,快出來!」此刻他想起一排長還遠比自己進去得深,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抬眼處,一排長的後面隨風勢突然刮起一陣大火,剛剛被他撲火地大火在風力強刮後重新復燃了,徐勝文緊張地大叫起來:「一排長……過來幾個人,一排長被陷火裡了!」徐勝文的呼聲招來了數十名戰友:
「都攢點勁,給我撲出一條路來!」後來而上的指導員和連長廖凱等人各抱著根碗口粗地樹木就往前滾,火焰在樹枝的滾動下只是一閃,隨即繼續燃燒,連指導員他們手上的樹枝也開始燃燒起來。
「給我一起上,不能讓火焰合攏!」指導員邊叫邊撿起根樹木繼續撲上,餘人紛紛緊隨而來。
火焰在數十名戰士的瘋狂阻擊下,終於斷開了一個口子。
「閃開,都讓一下!」火焰深處一個全身著火的人狂叫著騰躍而來,只那一瞬間,他剛剛衝了出來,那個被截斷的火焰口已經重新合攏了。
衝出來的正是一排長,他幾乎毫不猶豫,在滿是火星的山地上猛地打了幾個滾,身上燃燒著的火苗終於熄滅,可全身到處傳來徹骨的灼痛,那是肌肉被燒灼的後果。
「都給我聽清楚了,滅火要循序漸進,不准逞個人英雄主義,一排長,這次我可要批評你了!」指導員望著一排長,火光映照下,神情是那麼地冷酷:並不比任何其他敵人好對付,都給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來,這方圓數千畝的山林,靠我們有限的幾個人,如果再無組織無紀律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都會被大火吞噬,都明白嗎!」
「明白!」戰士們應聲如雷。
「指導員說得很對,我接受批評,請大家不要學我!」一排長跨出隊列,臉上身上如焦炭一樣,一條毛巾早已黑乎乎地。
「我命令,其他同志繼續戰鬥,一排長,沒我的命令,你,暫時休息!」指導員說完,揮了揮手,眾人飛速重新奔向火焰。
「指導員,為什麼……跑這麼遠爬這麼高……吃這麼多苦,我是來休息的嗎!」一排長有點急了。
「囉嗦什麼,你看看你,都快被燒成豬頭肉了!」指導員沒好氣說道:「做英雄需要代價,你現在必須休息!」
「這鬼地方休息什麼啊!」一排長囓了兩下,發現指導員早已撲入和火海,內心一喜,不顧一切也隨後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