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個時辰朱由校還是沒從那扇關得緊緊的大門後走出。門口守著的太監越來越急,霜寒葉也已經趕來。這條巷子被東廠的人圍得水洩不通,閒人都被趕走,幾個夥計被勒令抱頭蹲在西牆沿下。所有人注視著關得緊緊的大門,心裡極度忐忑。
沒有皇帝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皇帝只在裡面隱約支吾了兩聲,不能不令人生疑。
時間一點點流逝,眼見天都要黑了,最終霜寒葉揮揮手示意行動。
正要破門而入,咿呀一聲大門從裡打開,朱由校背著手慢悠悠踱了出來。見眾人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他不耐煩地喝道:「都散了!不准呆在這裡!」
他回頭凝神注視著黑暗中不知什麼地方,眼神很有些複雜,良久才道:「走吧,我們回去。你們全都記住,不許為難那位老師傅,不然就是跟朕過不去。」
三位跟著的太監見皇帝安然無恙,一顆心總算落回肚皮,其中一位趕忙上前尖著嗓子討好地道:「皇上,要不要把那三樣寶貝帶回去?」說著指了指木馬木鳥和寶塔。
馬屁不料拍在馬腿上。朱由校低大聲喝道:「多事!朕說過要帶回去了麼?這是人家的東西!走,誰都不許留在這裡!」說罷一甩大袖氣沖沖當先走了。大隊番子馬上跟了上去,獨留霜寒葉怔怔地看著大門裡面。
裡面很黑,沒點一盞蠟燭和燈,以她練武人的耳力都聽不出裡面到底有沒有人。心底大是疑惑,難道皇帝並沒得到《魯班書》,所以怒了?抑或那老頭還沒來得及說出秘密就已經挺不住死了?真想衝進去瞧瞧,只是聖旨已下,不能不遵。她最後不甘心地回頭再看了一眼,這才悻悻離去。
第二天,有好事者再來這間魯班傳人的鋪子,發現大門緊閉,魯老爺和幾名夥計全都不知去向。有知道底細的人說魯老爺當天晚上在後院裡一把大火燒了那三樣神奇的木工活,發銀遣散了夥計就神秘的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很多人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都不由抬頭望天。魯班傳人的絕活還有會飛的木頭鳥,他再燒也不會燒這個,說不定燒的是那台缺塊料的,真的飛鳥已經被他駛上天空,他乘風翱翔回家鄉啦!
又有人說他那木頭馬車也沒燒。子夜時分有人親眼見到跟那輛馬車差不多的一輛馬車竟然平白駛上高高筆直的城牆,在守城軍卒的眼皮底下越牆而去,木頭馬還嘶鳴了一聲僵直地扭頭看看背後的金陵城,這才飛快地消失在郊外的長草中。
霜寒葉一整天都接到這種亂七八糟小道消息的匯報。越聽版本越不一樣,每個匯報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說是真的親耳聽說,眼神透著極度的狂熱。甚至有人建議,一定要傾全東廠之力找到那個老頭,只要抓到他,這些神奇的寶貝就歸大明所有,日後大明定當揚名天下,立馬河山……
到得傍晚時分,霜寒葉越想越不對勁,再也顧不得了,發下命令尋找那三名知情的夥計,自己帶著人直奔已經鎖門的鋪子。撬開門之後,眾人什麼都沒找到,只在後院發現一大堆灰燼。霜寒葉捂著鼻子仔細翻檢,末了從灰燼裡挑出一團黑糊糊的物事,仔細一聞,帶著股臭雞蛋的味道。
她恍然大悟:「化裝的!這是燒焦的假髮!魏小寶,肯定是你搞的鬼!」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認定「魯老頭」就是魏小寶的人,甚至說不定是他本人!將這團燒糊的假髮小心包好作為證據,她直奔九千歲府報告自己驚人的推論。
魏忠賢聽完半晌無語,就算那轟動金陵的魯班傳人是魏小寶搞的鬼,問題是他到底想幹什麼?花這麼大力氣引來朱由校到底意欲何為?
其實這個問題昨天他就進宮問過朱由校了,可是沒有答案。朱由校輕描淡寫一句:沒什麼事,不勞九千歲費心,便閉口不談。魏忠賢深知他的脾氣,別的事都好糊弄,可這位主子也有倔的時候,那時就算天上下刀子玄武湖突然躥出條金龍也撬不開他的嘴巴。不想說就是不說。魏忠賢也沒轍。
他不能不惱怒,這位魏小寶來一次大明,便把大明搞得雞飛狗跳,連皇帝對他都有秘密了!半晌他陰沉著臉道:「魏小寶三番四次跟我作對,這人留著絕對是禍害!指不定哪天還會南下攪和。不能明著殺他,難道還不能暗裡?傳我的令,全境搜索,格殺勿論!不過事情一定要做得隱秘,不能讓人懷疑到東廠、懷疑到我。殺了之後毀屍滅跡,聽見沒有?」
霜寒葉大喜,這正是她所想的。恭謹激動地說了聲遵九千歲令便立刻出門佈置去了。
書房裡,魏忠賢暗歎:「可惜蛇衛秘密去北清辦那件事了,不然殺魏小寶他最合適不過。」
蛇衛去北清自然是為了董小宛,以他的身手混進皇宮不是難事。只是董小宛會乖乖就範麼?魏忠賢的心裡也沒底。
此時魏小寶早已離開金陵。揚州水路盤查得極為嚴密,他料到肯定不能走來時的路,索性先向西南方走,穿過浙西山區再過長江北上。至於白小魚等人倒不妨,他們可以先抄近路過江然後再繞道徽南接應。計劃定好後眾人分成兩路。小寶自是和鳴玉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希望早日過江離開南明險地。
鳴玉雖然心裡還是隱隱憂慮,但是多少已經打消大半。
那日小寶終於引來朱由校,二人閉門詳談。小寶直言不諱說明自己的身份之後,又說了魏忠賢許多壞話。他的口才便給,說得活靈活現就像親眼所見,不斷添油加醋。聽得朱由校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魏忠賢的劣跡他不是不知道,但從來不清楚竟然有如此嚴重和恐怖,連鄰國之人都傳遍了。只是他又很疑惑為什麼魏小寶講這些話給他聽。
小寶見時機差不多,便說出了真正目的:張皇后其實是自己另一位妻子的親妹子,大家切骨不離皮算起來還是連襟,希望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張嫣。當然他也抬出順治皇帝很是威脅了一番——這種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朱由校當即畏縮了,連連保證一定會保護張嫣。只是當話題回轉到魏忠賢身上時,他又沉默了。
魏小寶很明白他的苦衷,這樣一位不喜歡管政事的皇帝,讓他勵精圖治簡直就是強人所難,只要他答應不動張嫣半根寒毛便已經足夠。說到這裡語氣如沐春風,很是跟朱由校拉了把家常。
朱由校不覺好奇問道:「那流馬到底是真是假?真的能*機關行走麼?」
小寶神秘的一笑:「天機不可洩露。這是我們北清的最新技術。」
一句話又把朱由校嚇得噤若寒蟬,看來北清始終是南明的最大威脅。他暗自打定主意絕對要保護好張嫣,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這位北清炙手可熱的紅人忠勇侯魏小寶。萬一張嫣出個什麼意外,這位連襟騎著流馬以及飛鳥殺過長江,祖宗的基業便會毀在自己手裡!還是安分做個太平天子好多了……
鳴玉對此也很好奇,再三追問:「你那天到底搞了什麼鬼讓那木馬走的?我問過白小魚,他不過是擠在人堆裡、合適的時候煽風點火了幾句,他什麼也沒做啊!你一個人究竟怎麼整出來的?」
小寶嘻嘻一笑:「咱們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再告訴你,在這之前嘛,老子是萬萬不說的!」
說不說就是不說,任憑鳴玉怎麼問他就是這句洞房花燭夜,倒把鳴玉的心提得老高老高,一路都在琢磨,很是鄙視小寶哥賣關子。不過想到洞房花燭夜五字,一抹甘甜從心底直漾出來,嘴角便不知不覺帶著微笑了。
一路風平浪靜,二人又都經過面目全非的改裝。歷經多個回合跟南明的較量,小寶對自己的化裝技術頗為自信。他打扮成游商,鳴玉則裝扮成他的隨從,二人一馬一騾,這日已是臨近池州府。江對面便是大清。
魏小寶並不知道白小魚接應自己的具體地點,只要搞條船過了江心便大功告成。想到馬上可以回去接青青見建寧,他很是高興。都出來一個多月了,算日子建寧即將臨盆,要是能趕回去看自己的頭胎孩子出生,那簡直太美了。
不知不覺前方出現一座村鎮,已是池州府地界。小寶多了個心眼,和鳴玉二人下馬,裝出風塵僕僕的疲累模樣,準備進鎮打探過江的辦法。
這座小鎮離長江不過三十里地,遠遠望去房屋也不是很多,規模甚小。還沒進鎮,便聽到鎮裡鑼鼓亂響,許多鄉農打扮的人亂紛紛往鎮裡跑,不知道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人對看一眼,心裡警惕起來。()
http://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