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長我的團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迷龍終於下了樓一邊穿著衣服在他之後下來的他老婆可不是個矯情的人所以像迷龍一樣落落大方。迷龍還在樓梯上就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他繞過了還在發呆的郝獸醫生悶氣和忍痛的我還在吃油條的不辣踢他屁股的雷寶兒見了他就轉開頭去的我父親心無旁鶩伺候我父親的我母親他的著點是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在那看一本有著繡像插畫的線裝書認真得很。迷龍鑽到他身後字不認識可看得懂畫迷龍的看像很不好一邊看一邊撓著肋骨嘿嘿地淫笑。

    迷龍「看這調調呀?你不要臉啊!」

    我父親就很不忿「倉夫走卒不要粗鄙!這是竹坡先生評的《金瓶梅》!其中『草蛇灰線』、『千里伏脈』、「善於用犯筆而不犯也」之法評得尤其絕妙!」

    可是死啦死啦也發出和迷龍一樣的笑聲我父親就噎住了。

    死啦死啦「老孟啊這書好看借我看看唄。」

    我父親「……書與老婆概不借人。」

    我只好憤憤看了眼我一臉難堪的母親這老頭子要達意時永不管別人在想什麼的。

    死啦死啦「沒老子流血打仗老爺子書與老婆都還在銅鈸呢。」

    我父親「……借你倒是可以的。需一冊一冊的借讀完一冊保管良好我再借你第二冊。」

    死啦死啦「謝啦謝啦。可有書看了。」

    他也不管我父親的眼神是如何心痛把那本《金瓶梅》第一冊捲了就塞進了衣服裡。僅僅是因為我父親牙痛一樣的噯噯聲才又把書拿出來抹平了。

    我父親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而我看著他們倆的表情——我不願意看我父親的表情把頭轉開而我看見其他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我不喜歡我父親的表情——在這時看這樣完全無用的閒書連我這樣沮喪的人都做不來——而我父親是一個『你也這樣了』的複雜表情詫異、鄙薄、惋惜、幸災樂禍。

    我們開始吃早飯有迷龍老婆剛端上來的粥和油條我不願意看他們所以東張西望。於是我望見門外的何書光。那傢伙站在迷龍家門外仍然是那樣過度的劍拔弩張當和我對上眼時便向我招了招手指頭然後走開。我起身跟去。還有兩個傢伙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我的異樣。迷龍和不辣對打架一樣敏感之極。

    我出來。何書光站在路邊儘管他一隻手就能收拾我卻還毫無必要地摁著腰上的刺刀。我走過去以死樣活氣迎對他厭惡加嫌惡的眼神。

    我「你們已經贏了……沒完啦?」

    何書光把一個東西遞給我那東西我沒法不認得小醉門上的木牌。

    何書光「你那相好的在釘子巷左手第二個院。快被我們弄死啦。」

    我的呼吸忽然激促起來我把木牌揣進了口袋而何書光那傢伙悠哉游哉地走開——我省得想啦。我只能跟著他。但是迷龍和不辣跑了出來那兩傢伙扒拉著我想研看我身上有沒有新傷而我一直盯著行遠的何書光。

    迷龍「你咋的啦?他收拾你啦?」

    我搖著頭因為不辣已經在地上找了塊石頭要追上去拍人。

    不辣「有話你要講勒!我開他扎腦殼!」

    我推開他們倆。我跟著。

    迷龍「你被人拍花啦傻孩兒?」

    我終於明白我不可能擺脫他們的糾纏「小醉。叫他們帶走啦。」

    於是他們放開我了。他們準備傢伙。

    不辣解下了皮帶「迷龍借下你家鎖頭。」

    迷龍忙著往家跑「拿去拿去。」

    不辣把迷龍家的鎖頭鎖在自己皮帶扣上。揮了兩下他現在有了個流星錘。迷龍很快從院子裡跑出來拿著衣服而且就是昨天那件被張立憲劃開了的衣服他老婆剛縫好。

    不辣「你拿的麼傢伙?」

    迷龍「衣服啊。見人得穿衣服。」

    不辣「你媽媽的勒。懶得管你。」

    我沒管他們倆我只是跟著何書光那個遠遠的背影就像迷龍說的我已經被拍了花。

    我們走過這七拐八歪的巷道禪達永遠沒有正東正南這種方向。何書光在很遠的巷口站住了靠在牆上等了等我們等我們近了時他吐了口唾沫拐進去。

    這條巷子軍人很多在禪達時間太久誰都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師部的傢伙條件比我們好索性就包下了這條巷子。

    迷龍瞧見路邊的一堆石頭就蹲下了往他衣服裡包著石頭。

    不辣「你昨天就是各樣死的。」

    迷龍不理把那個裝了石頭地衣包在手上稱了稱重量不辣也就不管了反正三個人就來人家的窩點是注定討不了好的不辣把皮帶在手腕上纏繞了一圈免得揮舞時被人奪走。

    我赤手條條我捏著的拳頭裡露出一個石頭的尖角。

    我「我們是來挨揍的嗎?」

    迷龍「扯犢子。」

    我「追他。」

    然後我們趁著何書光拐過了巷角看不見猛追。迷龍不辣兩個貨對這種小伎倆爛熟於心連招呼都不要打就追在前邊。何書光又犯了個趙括式的錯誤他不知道打了多年仗的人也許什麼都沒學會但至少會學會不再等死。

    第二十八章

    我們衝過巷角何書光正因這錯沓的腳步聲而回過頭來一路上我們的尾隨都死樣活氣的叫他也放鬆得很。他瞧見我們的第一個反應是想拔腰上的刺刀但一馬當先的迷龍不辣著實窮神惡煞得叫他發愣於是丫服從了自己的第一反應撒腿就跑。

    迷龍把他的石頭包甩手扔了過去。砸在何書光背脊上那傢伙又跑了兩步搖搖晃晃地摔倒。

    我給了他一腳迷龍撿了他的武器又把何書光踢了個滾不辣快樂地在何書光身上跳了兩下。

    我「左手第二個院門。」

    我們把暈頭轉向往起裡爬的何書光扔在那裡然後衝進那個大開的院門。

    我們衝進院子我們期待著衝進去就對目瞪口呆的精銳們一頓暴打。然後搶了小醉跑人但目瞪口呆的不僅是院子裡的精銳們也包括衝進院子裡的我們。

    如果不是那些晾著的軍裝和隨處可見的來自虞師的什物這裡恐怕和任何一個禪達的住戶沒什麼兩樣它顯然是張立憲何書光這樣的單身漢們找來讓自己有個放鬆的地方。單身漢好聚居好扎堆於是這裡也不僅僅是特務營的人。恐怕那些師直屬的傢伙們只要跟張立憲們關係好的都會往這裡扎於是我們撣眼看見的是十幾個什麼都像就是不像軍人的傢伙不論他們有沒有穿著軍裝。

    余治端著一鍋灰乎乎黃突突的糊糊那是我愛吃而死啦死啦絕不待見的本地小吃稀豆粉穿著一件雨衣權當圍裙。搜索連連長拿著一筐籮餅。他們正在吃早飯。桌子不夠凳子照樣不夠坐的站的靠的跟我們真沒啥區別。李冰在洗衣服他站起來時我們只好把他破了幾個洞的襯褲一覽無餘。輜重營副營長撩著衣服在讓同僚幫他往背上的青腫塗藥那是不辣昨天拿扁擔打出來的。

    幫他上藥的警衛連副連長是個上海人。沒穿軍裝露出一個我們在阿譯身上也見過的假襯衣領子。

    最讓我瞠目的是小醉和張立憲。院裡最周正的一張小桌子給了她。包括最周正的凳子只是面了院壁放——那也許就是他們能做的懲罰。小醉也面了壁坐著。正在吃早飯我真高興她吃得那麼香甜甚至因為背對著院門而沒瞧見我們進來。幾年的禪達生活讓她對那種食物已經完全適應並且是把餅泡在豆粉裡的本地吃法。而更讓我反應不過來的是張立憲他肯定是整個院子裡衣服最周正的一位連一身的披掛都沒卸掉過並且脖扣扣到了炮灰團任何一人絕對無法忍受的地步只是他單膝跪著像足了一個求婚的姿勢——當然那主要是因為凳子不夠使的而他又很想和一個對著牆坐著的人臉對臉地說話。

    桌上放著兩塊很緊俏的香皂那是張立憲的饋贈以及張立憲老哥剛才又拿過來的幾張餅張立憲側對著我們在那輕言細語因為太全神貫注也沒看見我們他現在臉上的表情瞎子都看得出來啥意思——又沮喪又絕望又容光煥發一個折騰自己的傻子。

    日常瑣碎的那些嗡嗡聲一下消失了除了小醉和張立憲之外的所有人和我們面面相覷。

    虞師的大男孩們算把自己狠狠難為了他們吹噓著要『包了』小醉以便懲治幫兇大把卻找不著夠種的行刑。然後他們的小老大發現逮來個小姑娘而非悍婦這小姑娘還是自己同鄉這事就徹底串味了。他們一邊罰小醉面壁思過一邊送來香皂和早飯張立憲半跪在一個男女授親不受的距離上聊著三峽與青城山。

    余治慢慢放下鍋子李冰慢慢從水盆裡操起那塊肥皂水直滴答的搓衣板警衛連副連長放下藥瓶子去操一根棍子。迷龍和不辣抬高了手上的凶器做無聲的嚇阻——而張立憲傾心全意的一廂情願地和小醉說得好不熱鬧。小醉現在最介意的恐怕是左手的稀豆粉和右手的餅但在張立憲那個傻蛋眼裡看來小醉那副餓慘了的吃相多半代表活力和健康。

    我們還真是沒聽過張立憲把四川話說得眼下這麼柔和他說家鄉話一向是覺得那種狠巴巴更適於罵人的而現在阿譯跟他比都可算硬剛剛了。

    張立憲「……打完這個鬼仗我硬是要回老家克安逸一下子了。順個便送你回克你講要得不?」

    小醉沒斷過吃就連正眼也沒撣他。「要不得勒。我老家莫人了。」

    張立憲就惘然了那麼幾秒鐘「尋一尋總還是有的勒。」

    小醉「莫搞頭了。我跟我哥哥出來的我哥哥早就尋過了。」

    可憐的輜重營副營長兩隻膀子朝著天連腦袋一起套在秋衣裡轉著圈裸著個沒人給抹藥的脊樑找藥。

    輜副營長「藥勒?藥勒?你們幾個寶器也叫女人拿眼睛吃了是不是?」

    然後我們背後來了聲氣急敗壞的暴喝。來自剛掙進來的何書光「打呀!扁腦殼先下手為強啦!」

    不辣回頭一腳踢在他肚子上讓何書光又滾出了院子。終於亂了李冰掄著搓衣板衝了上來那塊板被迷龍一石頭包打作兩截飛了出去險些開了警衛連副連長的瓢。警衛連副連長去搶地上的棍子卻發現余治和他在搶同一條棍子要同袍情義便不好要屁股。警衛連副連長放棄了那條棍子卻被我對著屁股一腳踢成了馬趴然後不辣和搶到了棍子的余治糾結在一起。

    張立憲從桌子邊彈了起來立刻又是大將風範了摁著個刺刀把兒裝虞嘯卿。這裡根本是虞師暴力團的扎堆地兒十幾個閒散人等揮著亂七八糟地傢伙撲了上來。我們仗著個突然還暫時能夠應對夾著小醉情急的叫喚。

    小醉「你們不要打捶勒!快走!他們腦殼喬得很!」

    那就是腦袋有問題的意思張立憲只好冷酷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輜重營副營長終於擺脫了自己的蒙頭布死死抱著迷龍的腰以便讓另外幾個上來揍人。一個空碗飛過我的頭頂砍在他的頭上我和個勤雜兵扭在一起。摁著他的頭我回頭瞧見小醉正在找更多可以扔出來的東西。張立憲左右不是人地看著她逞兇——然後我摁不住手底下那個勞動人民出身的傢伙了。他挺直了身子把我掀過他的頭頂摔了個嘴啃泥。

    擺脫了輜副營長的迷龍把石頭包掄了兩個圓。自己差點剎不住腳但總算也把包圍圈給逼開了些然後他向著張立憲叫囂「四川佬放馬過來跟格老子玩玩!」

    張立憲說四川話可不是讓人學來調侃地摁著刺刀柄又晃了上來一切都和昨天一樣迷龍又把他的石頭包掄了過去張立憲退了一步拔了刺刀在手由下而上的一揮迷龍的兵刃便又開了個大口子石頭落了一地。

    我被勤雜兵摁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大叫「迷龍你傻呀?!」

    張立憲看來很喜歡用同一種方式再揍迷龍一回迷龍手上一輕的時候他已經縱身過來抬了刺刀柄看來便要對著迷龍的腦袋杵一下。那一下卻沒能杵得下來又向迷龍圍攏過來的傢伙們忽然散了開去張立憲泥雕木塑地站著刺刀柄仍懸在迷龍地頭上卻被迷龍揪著衣領。

    我算是知道迷龍跑回家一趟幹啥去了——他手上抓著一個破片手榴彈大拇指上扣著手榴彈的拉環。那小子得意得不行還要拿腦袋往刺刀柄上蹭。

    迷龍「敲啊敲啊。我任打任挨的就我小老弟脾氣不好一敲就爆。」

    他給了張立憲肚子上一拳張立憲彎了一下又挺直又一下又彎又挺直迷龍樂了狠狠地來了一腳張立憲彎了又直了然後摔在地上。

    迷龍舉起了手榴彈讓想衝上來的人又退了回去。

    不辣手上卡著一個自己的脖子被另外一個卡著終於是大家放手。我從勤雜兵的屁股下掙起身來。我們隨手敲打著剛才把我們收拾狠了的人。

    我眼觀八方地靠近迷龍後者現在正在收拾余治。一個手榴彈不可能震住一群同樣喋血生涯的人實際上他們的顧忌是這樣的事有否必要搞出人命。

    我「……快帶了人走路——小醉你過來。」

    小醉便連忙過來還沒忘了帶上那塊緊俏得很的香皂還沒忘記低身跟張立憲說一聲「謝謝你囉。」

    不辣也聽話抄過來——不聽話的是迷龍永遠是迷龍。

    迷龍「我還沒完呢!」

    我「見好就收吧。」

    迷龍沒理我「把腳板底都給我抬起來!」

    我已經知道他要幹什麼了我只好苦笑迷龍挨個察看踩過他臉的腳板心。

    而何書光不辣剛才那一腳給得不輕——第二趟掙進院子裡也是個喬腦殼啥都不看先開始嚷嚷「放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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