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搖搖頭,歎道:「厲害的人真多,現在才知道,小康你也不一定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嵇康苦笑道:「怎麼可能是我?」
每一個刺客都有一點自己的小秘密,宣白不例外,素衣也不例外。宣白雖然無意間窺破了素衣的秘密,若要依照規定,是萬萬不能外洩的,因為這既是秘密,也是缺點,刺客若是有了致命的缺點,也就不能稱之為一個好刺客了。
真正的刺客應該無情,無情,心就不會動,世間煩擾都不能讓一個真正的刺客動搖心智,這樣,當他面對他要殺的人的時候,才能做到下手無情。
宣白不是這樣的刺客,素衣也不是,甚至連墨影都不是,或許,這樣的刺客在這個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因為人不是神,就算可以摒棄情感,也不能斷絕所有的慾望。若是真可以斷絕所有的慾望,那又何必定要做刺客,以取走別人的性命為生呢?
宣白知道自己缺點很多,根本不配做一個好的刺客,不過那也無所謂,他本就不想做刺客,反正他的要害是一抓一大把,再多一個也無妨。
找尋素衣的方法,宣白有很多,只是他本是沒有權利私下找尋素衣的,從前,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聽從墨影的命令。墨影雖然同他一起長大,對他頗為照拂,兩人平素裡宛若兄弟一般。可是遇上這些原則性的問題,也從不對他有絲毫照顧的。
宣白從小也知道墨影心存大志,是個不安於現狀地人,而他則是個卻不求什麼權勢名利,只希望自己活的隨意自在的人。宣白從來都是個可有可無的性子,與墨影也沒有什麼衝突,反正墨影定下的規矩,他照著做就行,有了閒暇。宣白就揀些喜歡的事情玩鬧。
就連當初保護雯夏的任務,也是宣白想來保護一個女孩子應該簡單,又不必每日跟在墨影身旁,為求個自在而主動請纓的。進了宮,才知道這深牆之內是多麼的無聊。他可以憑藉著一身功夫進進出出不受拘束,而他受命要保護地那個女子卻必須要永遠呆在裡面。
但是那被束縛在深宮中的心,卻是怎麼樣的一顆永遠都不放棄的想飛之心?那種強烈的願望甚至都讓宣白產生了共鳴,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幫助她。
讓宣白不明白地,是好不容易可以離開的女子,為什麼又要回來,回到這個當初她厭惡之極的地方。就是為了那個什麼事都做不成的曹芳麼?當初那女子不是不喜歡他麼?又為何偏偏為了他,冒這樣的風險回宮來?
她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一出洛陽城,宣白就遇上了墨影。
「哥哥?」宣白以為墨影早已經走了。沒料到他依舊留在洛陽城附近。
「我在等你。」墨影抬頭看了宣白一眼,冷冷地說罷,轉過身,道:「走吧。」
宣白猶豫了一下,站著沒動,「哥哥,我得去找江渚客,我現在不能跟你走。等我找到了人,我再去找你,你要怎麼罰我都可以。」
「既然要找人。」墨影沒轉身,背對著宣白,冷冷地道:「就憑你的能耐,等找到了,那邊恐怕就該埋人了。知道時間緊急,還不快走!」
「哥哥?」宣白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他那個一向不肯多管閒事的哥哥,如今怎麼轉了性子?他從前不是說,沒有好處的事情,就不要浪費時間精力去做麼?
「還不走?」墨影回頭看了一眼磨磨蹭蹭仍舊站在原地地宣白,道:「我可不是幫你去找江渚客。素衣走了。我當然要找她回來!剛巧順路而已!」
順路?既然要找素衣,幹嘛不早去?非要在城外等?宣白拚命忍住笑。疾走兩步,跟隨在墨影身邊,兩人輕功雖好,終究不能長途奔波,墨影早已經備下兩匹快馬,當下一人一騎,快馬加鞭向西而去。
「哥哥,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找江渚客?」宣白對這一點有些疑惑不解,找尋江渚客,是他與墨影分開之後才決定的事情,墨影怎麼能未卜先知,提前等在城外呢?
墨影聽宣白如此問,沉默一會兒,帶著幾分煩躁道:「人還沒找到,哪兒來的這麼多問題!」
宣白不說話了,心中卻在偷笑,他與墨影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雖然墨影心思深沉很少外露,但是宣白還是能猜透一二。墨影除非是被戳到痛處不願回答,否則極少會用這種口氣說話,能見到這個一向沉穩的哥哥有如此窘態,也好玩兒的緊。若不是雯夏那邊還命懸一線,讓宣白放心不下,他真想就此好好開開哥哥的玩笑。
宣白一去五日不歸,雖然雯夏的身體還維持著原狀,那可恐地蟲子也沒有再出現在她身上,可是傷口卻一直不見有癒合的跡象,無論換了什麼藥,每日換藥的時候,都能看到鮮紅的肌肉下有血液流過。若是普通傷口,就算沒有癒合,這麼十幾日過去,傷口也該收口了,可是雯夏的傷口卻一如受傷的當日,只要輕輕碰觸,就又會湧出大量的鮮血。
雯夏自知中地毒著實詭異,自己便也愈加小心,不讓旁人碰觸到她的血液,甚至是在和人接觸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將這詭異的毒帶給別人。好在這毒很是奇怪,似乎只認準了她,與旁人一點都沒有關係,就算誤沾在別人身上手上,也不給別人造成中毒。
嵇康卻對她愈發的好了,甚至到了日夜不離的程度,連雯夏都覺得他這樣做實在有些不妥,因為他老婆還在門外吶!
永樂卻從不說什麼,依舊是那樣細心的幫著嵇康照顧雯夏,就好像沒看到嵇康對待雯夏地溫柔一樣。
雯夏自身難保,對於這些兒女私情地事情,她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管,反正每日睜開眼,就能看到一個大帥哥守在榻邊,的確是賞心悅目地一件事情,其他的,管他呢!
外出找尋江渚客的宣白尚未歸來,而一直在洛陽近郊找尋鬼神醫的阮籍阮鹹幾人卻帶回了好消息,原來那鬼神醫就在洛陽近郊居住,只是這個老頭子住的地方夠隱蔽,他自己又不再行醫,所以找了那麼久,都沒能將他找出來。
一得到鬼神醫的消息,阮籍哪兒管鬼神醫樂意不樂意,硬拽著那個猥瑣的小老頭就走,上了車就回城。回到居所,阮籍就像是抓著小雞一樣,拎著鬼神醫的脖子就將他拎進了屋,扔在雯夏榻前,道:「說,怎麼治!」
「我不知道啊!」鬼神醫被阮籍拎著,更顯得瘦小猥瑣。
「鬼神醫?還記得我麼?」雯夏側過頭看著鬼神醫,似笑非笑地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我吧?」
「你還活著?」小老頭明顯帶著驚異瞪大了眼睛,接著就開始四處觀望,「你還活著,他呢?」
「死了。」雯夏的臉沉下來。
鬼神醫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他那件本來就已經髒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道:「哦,我說嘛,當時我就算定他活不過一年了。」
「你說什麼?」雯夏瞇縫起眼睛,危險地盯著鬼神醫。
鬼神醫急忙捂嘴,可是說出去的話怎麼能再收回來?他支支吾吾,解釋道:「我早說過,我解不了那毒,治不了那病,你非要讓我治,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治不好不關我的事情。」
「是麼?」雯夏冷哼一聲,將那灘蟲子化成的汁水給鬼神醫看,問道:「這是什麼?」
鬼神醫只看了一眼,神色馬上就變了,他瞪大了眼睛,剛才迷糊的樣子早沒有了,「這是從哪兒來的?」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雯夏懶洋洋地躺著,不是她有意傲慢,實在是她的體力消耗地厲害,這兩日連坐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她都覺得吃力,又不願在鬼神醫面前示弱,索性就躺著,也好保存體力。
鬼神醫那種精明的神態在他臉上出現的時間不過一瞬間,他馬上又恢復了慵懶糊塗的模樣,搖了搖他那顆沒幾根頭髮的腦袋,道:「我不知道啊,這是什麼東西?」
「好東西啊!」雯夏笑道:「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嘗一嘗?」
阮籍聽雯夏如此說,便將那盛了汁液的碟子往鬼神醫口邊送,鬼神醫向後躲,阮籍就按住他的那顆光頭,眼看就要將那治水送到雯夏口中了。
「好好,我說我說。」鬼神醫駭地臉都變色了,一疊聲地求饒,「我的郡主,這東西可不能亂吃的,會出大事的!」
「是麼?」雯夏閉上眼睛微微喘了口氣,道:「我無聊的緊,就想看點新鮮事情。」
眼看著阮籍又要灌自己,鬼神醫大喊著:「我說我說,其實我是個騙子,我治不了這個的!這方子是我偷來的!」
「哦?偷?從哪兒偷來的?」
「從苗疆。」鬼神醫縮在地上,努力躲避著阮籍手中的碟子,道:「這件事還要從我年輕的時候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