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第八閒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徘徊將何見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這是雯夏一直希望與王弼在一起過的生活,她現在也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雯夏給王弼選了一處地方,青山綠水,草木茂盛,鳥鳴山幽,很好的地方。等到王弼下葬之後,雯夏謝絕了蔡文姬的好意,就在那附近建了一座小屋子,將王弼所有的書稿全部搬進來,她便一個人住在這裡。

    這個時候,才感覺是真真切切地和那個人在一起了,永遠都不分開了。

    這種感覺,在雯夏開始整理王弼書稿的時候,更清楚了。雯夏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不瞭解那個人的,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是這般的博學,這般的文采飛揚。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讀下去,看著那些熟悉的字跡,方才感到,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接近了王弼的內心,他的內心世界是這般精彩,他的思慮是這般深遠,讀他的文章,困擾內心的疑惑可以豁然解開,就好像是為人生又打開了一扇窗,打開了一扇看到美景的窗戶。

    從秋到冬,雯夏一直沉浸其中,她覺得王弼其實就在她身邊,給她指引,幫她解疑,就像是從前一般。

    雯夏沒怎麼學過哲學,就算是學,學的也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這些是很陌生的。文學網從小看慣了簡體字讀慣了白話文的她,對於這些艱澀難懂的古文也是有些陌生的。雖然有過在蔡文姬那裡學習地經歷,但是總不能和從小讀著這些東西長大的人想比。

    天下萬物,皆歸於「無」。

    王弼是這樣寫的。有時候雯夏覺得有些理解不了,王弼的思想過於深邃龐大,有時候的確讓人捉摸不透,王弼地「無」,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這需要人生的閱歷才能理解的了。不過雯夏這段日子倒是有一樣越練越好,那就是字。本來寫的狗爬一樣的字跡,此刻倒也清秀端莊起來,用小篆將王弼的註釋一點一點繕寫好,每日都練,再加上很是用心,字自然便練好了些。

    蔡文姬有時自己親來,更多的時候會派媚兒來看雯夏。給雯夏送糧食油鹽等日常所需,媚兒有時候甚至會和雯夏一起住那麼十天八天的。

    雯夏本來手裡就不缺錢,原想著雇一個農人給她送東西便好,不想麻煩蔡文姬,可是媚兒卻不依,非要自己親自來送。

    「雯夏,陪我出去看看,好不好?」媚兒已經長大了,卻依舊像個小孩子似地,纏著雯夏。

    夏笑著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筆。

    「雯夏,你的字越來越像弼哥哥呢!」媚兒一句話說出來,覺得不妥,急忙看雯夏臉色。

    雯夏卻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笑笑,道:「天天對著他的字寫,寫來寫去,自然就寫的像了。」說罷,抬頭遙遙望著窗外遠處王弼的墓碑,不知想起了什麼,就那樣笑了起來。

    她的頭髮只長長了一點點,就那樣披散著。幾縷長髮貼在臉頰上,勾勒出那比起秋天來顯得瘦了些的輪廓。

    「雯夏,你好像瘦了點。」媚兒道:「娘說,冬天到了,恐怕哪天一下雪,這路上就不好走了。你這兒又不暖和。不如搬下來與我們同住吧,反正屋子也多得很。」

    雯夏的目光依舊沒有從王弼的墓碑上移開。「我想在這兒陪著他。」

    「可是這兒很冷地,弼哥哥也不想看著你因為他受凍啊!」媚兒說著,縮了縮肩膀,雯夏的屋子的確有些冷,草草搭成的小屋,又是在背陰地地方,雯夏無心燒火驅寒,天一冷,這屋子裡就像是冰窖一般,連硯台裡的墨都常常會結上一層薄冰。媚兒不知道雯夏在這兒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雯夏的身體也不好,病痛總是難免,這麼又冷又陰的地方,長久住著怎麼能不生病呢?

    媚兒還有一層擔心,蔡文姬說,如果那鬼神醫的解藥對於王弼無用,很可能對於雯夏也一樣無用,王弼死了,雯夏呢?她還能撐多久?

    「雯夏,下來和我一起住嘛,媚兒很想你的,你在這麼遠地地方,媚兒來回一次,很累的!」

    雯夏終究是耐不住媚兒這般磨蹭,再加上也不願旁人為自己擔心,最後還是同意了。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卻是那幾箱子書稿一定要隨身帶著才安

    臨去之時,又回頭望了望王弼的墓碑,心中默道:等明年春天,我再來。

    雯夏剛搬走沒多久,山上就下了雪,幾年以來最大的雪,足足有一米多厚,雪都埋到了人的腰間。蔡文姬地屋子前也被雪蓋住了,幾個人揮舞著工具忙了兩天,才將屋子前面清理出一片空地。好在入冬前地儲備足夠,就算四個人足不出戶,也可以衣食無憂。

    「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山上那個人會不會冷呢?」雯夏看著屋外厚厚地雪堆,回想起自己在這個世界居然已經度過了四個冬天,如果不再刻意去回想,她甚至都想不起來現代生活是什麼樣子。

    人總是想改變環境,但是最終都會被環境所改變,就在不知不覺潛移默化中,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甚至開始學會忘記。忘記那些找不回來的東西,比如現在,忘記了她曾今是一個生活在千年之後的現代人;忘記了她從前寫字都用電腦,出門都有機動車;忘記了那高樓大廈;忘記了車水馬龍擁擠緊張的現代生活。

    書稿已經被雯夏一卷一卷繕寫出來,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雯夏也可以趁機向蔡文姬和董祀請教,這樣總比她一個人自己死扣要好得多,也快得多。看著王弼的書稿被一點一點整理出來,雯夏反倒覺有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有事情做的時候,心裡就不會覺得太空虛,但是事情總有做完的時候,那個時候應該做什麼?只要一閒下來,雯夏就總是會覺得迷茫,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她才只有二十歲,難道就要這樣度過一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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