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不見蹤影,只給雯夏留下個剛剛出世的嬰兒。看著棉被中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皮膚粉紅色,額頭小臉上還皺皺巴巴的初生嬰兒,雯夏手足無措,連碰都不敢碰那孩子一下。那個小小的孩子看上去是那麼弱,恐怕一陣風兒吹的大了,一聲咳嗽響了,就會驚動他。
明明看著那麼大的肚子,為什麼生出來卻只有這麼一點點大?這麼小,能長大麼?雯夏小心地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包裹孩子的被子,只覺得軟軟的一團,被子裡的孩子卻突然醒了過來,小口一張,就「哇哇」大哭起來。
雯夏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這麼一戳弄傷了孩子,急忙收回手,連聲問道:「蘇曼,這孩子怎麼了?」
「娘娘,沒事的。」蘇曼一手輕拍著包著孩子的包裹,哄了兩聲,便將那孩子交給了一直跟隨在她身後的乳娘,等那乳娘將孩子抱了出去,蘇曼才對雯夏低聲道:「娘娘,這是你的孩子,你總得看一看,不能這個樣子啊!」
「我的孩子?」雯夏重複著蘇曼這句話,雖然早知道會如此,但忽然間當了別人的娘,雯夏一時還是沒辦法接受。雯夏對於那個包裹在被子裡的小不點兒,一點也沒有親切感,雖然明知是由於自己的關係,那孩子才會失去了親生母親。但是愧疚和母愛是兩回事,雯夏沒辦法讓自己像一個母親的樣子來愛那個孩子,她對於那個孩子的情感,只是陌生。
「是啊,那是娘娘的兒子,是皇子。」蘇曼不斷地向雯夏強調著這一點,讓她切記那個孩子就是她自己的。
「皇子?」乍一聽到這個名詞,雯夏居然笑了出來。對歷史略有所知的她總還記得,這曹氏的江山最後是被司馬氏給奪了去地,那個小小的嬰兒就算真的是皇子,也不過是個亡國的皇子,在亂世中有這樣一重身份,他甚至都不能像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那樣活到壽終正寢的一天,很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他的生命就會結束在爭權奪勢地政變陰謀中。甚至可能被有意隱藏在歷史中,失去曾經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蘇曼見雯夏一點也沒有同那個嬰兒親近地意思。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轉換了話題:「該用中飯了,娘娘想吃些什麼東西?」
「我沒胃口。」雯夏微微搖頭,雖然從早晨到現在她並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可是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這幾天她一直都是這樣,不吃飯也不餓。不睡覺也不睏,整個人反應都慢了一拍,常常坐著就發呆,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已經過去了好久。
生活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在坐牢,什麼事情都不用她做,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雯夏懷疑自己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瘋掉。
蘇曼擔心地看了一眼雯夏,一連三天了,從她做回皇妃的前日到今天,雯夏吃下去地東西還不及旁人一頓飯的份量,蘇曼雖然是聽人命令行事。但雯夏畢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雯夏這般樣子,蘇曼心中是真真切切為她擔憂的。猶豫著看了一眼雯夏,蘇曼還是開口了:「娘娘,多少也要吃一點,不吃東西。身子怎麼受得了。要是不想吃東西。奴婢讓他們去做些湯來。」
雯夏看了一眼雯夏,無所謂地笑了笑。道:「生孩子的又不是我,那些補身體的東西,你端去給小艾吃吧。」
蘇曼臉色一變,急切地道:「娘娘,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這孩子就是娘娘自己生的!」
「我說地是真話,怕什麼?」雯夏用散漫的目光瞅了一眼雯夏,又將目光轉向了窗外,不再說話也不再動。
蘇曼還想再勸勸,可是看雯夏一副萬事不搭理的模樣,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過了半天,雯夏將一個小小的青色錦囊從脖子上取下來,指端輕輕撫摸過錦囊那光滑的絲緞面,感受著錦囊裡裝著東西地稜角,雯夏的臉上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次柔和的笑容。錦囊裡面裝著王弼給她的信,收到這信的那天,雯夏便找了一個小小的錦囊將信裝起來,掛在脖子上,讓這信可以一直貼在她地胸口上。
不見君之面,只見君之信。
雯夏宛若對待珍寶一般捧著那錦囊,回憶著她和王弼之間地點點滴滴,慢慢地,隨著這樣的回憶,王弼就好像到了她身邊,陪著她伴著她,拉著她地手看窗外的日落日出。
在這樣的回憶裡,雯夏才能擺脫掉現實帶給她的孤獨;在這樣的回憶裡,雯夏能找到現實中沒有的幸福,能找到一份內心的安寧;在這樣的回憶裡,雯夏可以得到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其實雯夏很清楚,這不過是在騙自己,想像再美好,現實依舊是現實,不會因為想像而變化,但是她眼下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內心的負罪感,現實的無奈,讓她痛苦。
「如果風也能捎信,就讓風把我的信帶去給你好了,你是不是也像現在我想你這樣,想著我呢?」雯夏笑了笑,伸手將窗戶推開,已經是深秋,冬天快要到了,寒風從推開的窗戶直吹入屋子裡,讓有些沉悶燥熱的屋子有了一絲涼爽的氣息。
「娘娘,不可!」蘇曼見雯夏站在窗子前吹冷風,急忙上前將雯夏拉開,「娘娘,剛剛生產過的人,是吹不得風的!」蘇曼心中暗歎,自己這位主子也不笨,非但不笨,而且聰明的很,為什麼就是偏偏不明白做戲的意思呢?怎麼就不能稍微裝一下,也讓自己省心些。歎口氣,蘇曼將口氣放緩,道:「況且外面天氣冷了,娘娘身子又弱,很容易受寒。」
雯夏被蘇曼一拽,離開了窗前,看著那剛剛被自己推開的窗子再度被關嚴,剛才那涼風帶給自己的片刻清爽轉眼又消失無蹤了,雯夏澀然一笑,道:「我現在連開窗戶看看外面的自由都沒有了。」
「不,娘娘,這——」蘇曼見到雯夏如此意興闌珊的模樣,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安慰才是,停頓一會兒,才接著道:「等再過兩個月,娘娘便可以出去了。」
「做戲要做足,對麼?」雯夏不置可否,臉上依舊是一副淡漠的表情,離開窗前,躺回了臥榻上,拉起被子一蒙頭,道:「我睡覺。」
雯夏又睡覺,蘇曼真是無奈了,這段日子雯夏不是發呆就是睡覺,眼看著人是越來越遲鈍,她還要睡覺,這人豈不是要睡傻了?
可是蘇曼又不能將雯夏喊起來,只能守在雯夏榻旁,等著雯夏什麼時候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