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非城,路非路。這些在普通人眼中看來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卻實實在在難道了雯夏。究竟是要走,還是不走?
她曾今發過誓,不想要再有人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到傷害,不想讓有人因為自己而流離失所,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做到。不管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會有人因為她的決定而受到傷害,都會有人替她承擔這決定所帶來的後果。
比如山濤,比如小艾,又比如蔡文姬,比如王弼。他們哪一個不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而遇到了一些原本不應該遇到的事情呢?甚至是蘇曼和微生亦,他們的生活也因為自己而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
她到底應該怎麼樣做才是對的?乖乖做一個司馬炎手中的提線木偶麼?可是她不是木偶,她是有心有感情的,她沒有辦法讓自己變得麻木不仁。如果回到皇宮,也許眼下的事情是可以解決了,但是以後呢?她會不會再次遇上離開時所遇到的那種情況,不傷害別人就會被人傷害?
「我一定要走。」雯夏抬起頭看著遠方的路,是非恩怨明爭暗鬥,她不想再回去了。「我還是不想再回去的,奶媽,代替我向小艾說抱歉吧。」
離開了蘇曼,雯夏獨自一個人向前走,洛陽城這麼大,卻沒有一個地方她可以躲避,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收容她,所以她只能這麼向前走在。就算明明知道前面有陷阱,可是路只有這麼一條,不能後退,便只能前進。
雯夏本不是個勇敢地人,但是千萬莫將人逼得太狠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在懦弱的人也會生出反抗的意識。
「夏兒,你不和爹一起回去麼?」
雯夏就知道自己絕不會輕易離開的。這從身後傳來的聲音便是明證。
「爹,我不是你的女兒。」雯夏扯了扯嘴角,笑道:「你的女兒司馬雯夏,永嘉郡主,她早已經死了。」
雯夏說地是實話,她不管司馬炎會不會明白,但是這一句話她是一定要說的。
但是有些出乎雯夏預料的是,司馬炎聽了這句話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異,他很平靜地踱著步子走到雯夏面前。道:「我知道,你不是她。」
「你知道?」雯夏微微側頭,皺了皺眉頭,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司馬炎理了理寬大的袖子。緩緩說道:「從你第一次回來,我就知道你不是她,夏兒和你不一樣,一點兒都不一樣,你們的性格反差太大了。你說的話做的事。夏兒是絕對不會做地。至於為何你與夏兒長得如此想像。連身上的胎記都一般無二,我也想不明白,就算是易容術。也斷沒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改裝之法。」
司馬炎的確是不會想明白地,因為這並非魚目代珠,而是魂魄交替,形不變,變得唯有神。雖然做不到形神兼備,但若非司馬炎如此細緻之人,也只會當作雯夏是性格大變而已。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還非要讓我入皇宮?」雯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司馬炎,道:「你就不怕事情敗露?」
「敗露?」司馬炎呵呵笑道:「敗露什麼?若非察覺到你性格變化太大,我也沒法辨別出你的真假,我都分不出,旁人更是無從分曉。既然決定早已經做好,就斷沒有再為了些許小事改變的道理!」
「你就不想問問,你的女兒去了哪裡?」
「她都已經棄我而去,離開了司馬府,我又何必再關心她的生死!」
雯夏看著司馬炎,在他地心中,只有權勢,全然沒有一點親人感情。他是為了政治而活著地機器,他活著,就只是為了獲得更大地權利。
司馬炎看著雯夏,笑道:「你和夏兒不同,若是夏兒,此刻我是斷不能如此輕易便將她找回來的,但是你,你有太多的弱點,這些都是你地要害,一旦被人抓住,你就根本無法脫身。」
雯夏一挑眉,也答道:「既然都說明白了,我也就沒有那義務供你差遣,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要走了。」
「走?你別忘了,你是為什麼來洛陽的!」
「王弼?」雯夏的心猛然揪起來,難道是王弼出了什麼差錯?
「我早就說過,你要害太多。」司馬炎走進雯夏一步,忽然變換了口氣,又用上了那般殷殷慈父一般的口氣:「爹待你不薄的,夏兒,爹知道你喜歡他,不是給了你這麼長時間和他在一起麼?可是現在爹也沒辦法了,只能求你幫忙,這個忙,夏兒是一定要幫爹爹的啊,不然爹爹可是走到了盡頭。夏兒放心,你既然喜歡他,爹爹自然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雯夏的心涼了半截,王弼果然落到了司馬炎手中,當日讓王弼離開,雯夏只是想讓他快點脫離鬼神醫這個半人半鬼陰晴不定的傢伙,也好讓自己後來施行計劃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雯夏以為王弼只是個閒散的書生,不會對司馬家族產生什麼影響,便也沒有料到司馬炎會對他下手。
但是雯夏想錯了,司馬炎說的對,王弼就是她的軟肋,控制住了王弼,也就是控制住了她。
雯夏看著司馬炎,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秋雨一直不停地下著,越下越大,雨點雖然不大,砸在身上卻也微微感到些疼痛。秋雨涼,涼到透心透骨,蘇曼要給雯夏遮雨,卻被雯夏推開了,雯夏一動不動站在雨中,任由那雨水將自己淋地透濕,任由冰冷的雨水帶走自己身上的熱氣。
身體雖然涼透了,心卻明晰起來,因為太后給自己下了藥,她是不大可能再懷孕的,所以便借小艾來為她生下一個孩子,以鞏固她的地位。也是因為小艾要懷胎十月,她才能擁有這幾個月的自在與逍遙。
原來她根本就沒能真正的逃離,只不過是司馬炎放鬆了手中的繩子,讓她離開的遠了一些而已。當司馬炎什麼時候想要收緊手中的繩子時,她就得回來。
若說原來的永嘉郡主同司馬炎還多多少少有些血肉情誼,那麼此時的她就完完全全是司馬炎手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