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不再避開雯夏,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雯夏,他從雯夏的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堅定。
雯夏看到王弼轉過頭看著自己,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你別又來不承認,我可是知道的。」
王弼那張本來因為生病而慘白的臉刷地紅了,從脖子紅到了頭髮根。
「我逗你的,你別激動。」雯夏沒想到王弼的面皮這麼薄,一句玩笑話就能讓他如此,生怕他孱弱的身體再出什麼狀況,急匆匆將那一疊紙塞回他手裡,雙手捂著眼睛喊道:「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紙上寫著什麼,我不懂哎。」說著,雯夏又偷偷從手指縫兒裡看王弼的臉色。
少年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了,代之一種嚴肅認真的表情。「意思是說,我喜歡你,而你就像根木頭一樣,一點都不知道。」
雯夏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放下遮面的手,嘻嘻笑道:「原來你在笑話我是根木頭,可是我現在已經明白了,就不是木頭了吧?」看到王弼臉上漸漸帶上了笑,雯夏話鋒一轉,道:「那你故意不理我,你算不算木頭一根?」
王弼剛剛舒展的臉色,又被雯夏這麼一句話弄得一陣青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雯夏按上王弼的手,微微垂下頭,低聲道:「如果你是木頭,我就勉勉強強做木頭旁邊那棵草好了,一榮一枯,都是為你。」話說到最後,雯夏已經羞得不敢抬頭了,就算她臉皮厚,這麼一句赤裸裸地告白說出來,雯夏自己心裡都罵自己「肉麻」。但是這一句是一定要說出來的,因為人生之中。機會無多,能抓住的機會。絕對不要放手。雯夏這一次抓住了,就一定要將對方的心也一併抓住。
王弼半天沒回答,雯夏低著頭不敢抬起來,憑著臉上熱度,雯夏也知道自己臉紅的程度絕對不會比王弼輕多少,一定會被他嘲笑的,一定會的!雯夏心中後悔死了,恨不得將方纔那句話收回來。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兒又收回來地道理?雯夏過了半響還沒聽到王弼的回答,鼓起勇氣抬起頭看看那人。卻見眼前地少年雙目中已經是淚水滾滾。
「這麼大年紀還掉眼淚,不怕羞。」雯夏口中雖然這樣說著,心中卻是感動之極的。用不著王弼說什麼,他的表情他的舉動,就是他心意的最好註釋,這一刻兩人之間心意相通,再也沒有什麼隔閡。
「我陪你去看落日。」打破沉默的是王弼,他嘗試著要站起身,卻晃了兩晃,失敗了。王弼皺皺眉,想要再試一次,卻被雯夏按住肩膀阻止了。
「夕陽的美。不在眼睛裡,在心裡。」雯夏將手按在王弼的胸口上,感受著那單薄身軀中一下一下的脈動,道:「在那些我看不見的日子裡,已經通過你地心看到了。」
世間萬物。都會經歷生死榮枯的過程,而夏天,正是萬物生長最旺盛的時節。
人地身體也會隨著節氣變化,夏天到了,王弼的身體雖然不見大好。好在也沒有變得更糟糕。甚至還微微有些好轉的跡象。眼見如此,雯夏總是會很高興。但是蔡文姬卻是擔心的。夏天再繁茂,終究是避免不了秋日的枯黃隕落,也許此刻的繁茂不過是將生命中所有的能量都爆發出來的結果。
落日餘暉漫漫,媚兒玩了一天,卻依舊精神飽滿,蹦跳著走在最前面,還不是回頭去照顧跟在她身後相攜而走的雯夏和王
雯夏和王弼可沒有媚兒那般精神頭,雖然這一天坐著的時候多,但是依舊感到有些體力不支,只能跟在媚兒身後慢慢走。
最熱地時候已經過去了,黃昏的風雖然還帶著白日裡的燥熱,卻已經有了涼意。
「累麼?」雯夏對著王弼笑笑,後者走在她身側,額頭上微微帶著汗珠,喘氣有些急促。
王弼笑著搖了搖頭,道:「不累。」
雯夏看著王弼,他的臉色比之前好很多,嘴唇也不再是那樣烏青的,甚至是一向蒼白地臉上都添了幾許血色。雯夏看著王弼的變化,心中很是高興,也許王弼能夠過了這一關也說不定,他這不是越來越好了麼?
那個彈奏廣陵散的男子從那夜之後,便再也不曾出現在雯夏的面前,只有那一曲不時響起的廣陵散,提醒雯夏注意他地存在。他倒是地確遵守承諾,雯夏不說回去,他便也很有耐心地等著,雯夏暗暗好奇,如果自己真的一輩子都不說回去地事情,他是不是要一輩子都這麼等著?
安寧平靜的生活,總是會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直到樹梢葉片微黃落下,雯夏才恍然察覺這一年的夏天,居然就快要過去了,而這一年從春節伊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個月,從兩人互通心意至今,也已經有一月有餘。
這一個多月,是雯夏過的最快樂的日子,從前也許有過比此刻更無憂的日子,但是卻不會有此刻那種甜蜜的心情;從前也許有過比此刻更自在的日子,但是卻不會有此刻內心的安逸。
海闊天空,有你陪我一起走,這樣的感覺,是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的。
因為可以擁有此刻的幸福,所以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不後悔雯夏想著,笑了笑,暗暗嘲笑自己最近越來越肉麻,這麼小資的話也能想得出來,晃晃腦袋,繼續往回走,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而屋子裡,說不定蔡文姬已經做好了很多可口的飯菜。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雯夏卻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兒,同時也看到了停在屋外的那輛馬車。
外表看著普通裡面卻極為舒服的馬車,還有那車後總帶著的酒罐子,除了阮籍,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