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正自林中踱步,神遊物外,隨心而往,等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回到屋子的時候,一抬頭,正看到那個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永嘉郡主。對於這位郡主他實在不願多見,好在看到雯夏並沒有往自己這邊看,急忙扭頭避開。
這位永嘉郡主並非什麼正牌的郡主,她既非皇室之女,也不是什麼諸侯的女兒,不過作為司馬氏族裡一名女子,卻破格擁有了郡主的名頭。就算是司馬氏權傾朝野,姓司馬的女子中能擁有郡主名頭的也只有眼前這一位而已。
王弼認得雯夏,甚至與她有過數面之緣,也就是這數面之緣讓王弼對那名叫司馬雯夏的女子厭惡到了極點,在面對著她的時候也不願意遮掩自己這種感情。司馬雯夏喜歡附庸風雅,常常會在自己府上擺上宴席邀請那些有名望的才子學士,這宴席自然也吸引了一些想要趁機攀上權貴一步登天的人。王弼的祖輩都是頗有名望之人,自己也有些名頭,自然便是這永嘉郡主的座上客。
開始幾次還好,席上互相討論辯駁,倒也有幾分清談之意,但是越到了後來這宴席就越變了味道。司馬雯夏雖然口中說心慕才子學識,其實卻是趁此暗地裡為自己的父親招攬人才,那宴席越來越是無聊,潔身自好的人紛紛推卻不去。
如此這般倒也罷了,可後來王弼發現這個司馬雯夏居然是天生殘忍的性子,為了好玩好吃,這個司馬雯夏將活貓兒裝入布袋用亂棍打死,然後現場剝皮下鍋,說這樣味道最為鮮美;她將出生一周的乳豬活生生剜下肉片,沾著醬料就那樣鮮血淋漓地吃;她將活著的鴨子趕到燒紅的鐵板上,等到鴨掌熟透便割下食用。而且如此殘忍的事情,每一次她都要放倒宴席上來做,而她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好似那便是世上最好的表演。
不僅僅對動物如此,王弼還有一次眼看著一名不小心將熱茶水滴落在她衣袖上的侍婢被司馬雯夏用髮簪生生刺瞎了眼睛。當時那個女子的神情便好似用髮簪刺死一隻蒼蠅一般滿不在乎,甚至看到自己的髮簪沾染上鮮血以後還帶著厭惡甩了甩,在那被刺瞎眼睛的侍女身上蹭了蹭。
從那以後王弼便再也不願去赴宴席了,可是沒想到司馬雯夏居然來找上了他,非要他去赴宴,說如果他不去,就放火燒了他的宅邸,把他所有的侍從都燒死在裡面,那時候司馬雯夏臉上那種殘忍到極致的笑容讓王弼記憶深刻之極。
不過這個永嘉郡主——司馬雯夏對一個人的興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一月過去,她的注意力便再也不放在王弼身上,王弼也趁此機會遠離了那個殘忍郡主的視線。
此刻在這麼偏遠的地方再次遇到司馬雯夏,王弼也有些驚異,驚異之後便是厭惡疏遠,他也不知道這個郡主心血來潮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是心中便是認定了,這個女子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便是與她在一起片刻也會感到不舒服。
可是王弼不曾想到,當自己夜半病發之時,看到的居然是司馬雯夏一頭汗水掀開了車簾,將那救命的藥丸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不肯吃,她便也不肯離開,非要等在車邊,下了雨也不肯避。
這個女子心裡到底在打什麼算盤?王弼心中自度並非什麼要緊的人物,雖有些小小名聲,卻也和政局毫無關係,自己這樣的一個人,值得那個永嘉郡主不顧性命去拉攏爭取麼?
王弼越想越是不明白,抬眼看著那個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女子。她就那樣迎風站著,頭髮散開隨風向後飄揚,閉著眼睛一臉陶醉。王弼有些迷惑,司馬雯夏的表情不是狠厲就是殘忍,從來不曾如眼前這般寧靜出塵,這個女子,真的便是司馬雯夏麼?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容貌一摸一樣的人?
王弼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連文姬先生也說了,她隨身帶著紫河暖玉,天底下能擁有這間絕世珍寶的,也只有司馬雯夏。
沉浸在自然中的雯夏並沒有完全失去警覺心,她方才便已經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很奇怪的感覺,雖然她閉著眼睛,也沒有聽到什麼響動,但是第六感清清楚楚告訴她,有人在不遠處注視著她。很奇怪,自從雯夏在這具身體裡醒過來之後,她的第六感便出奇地靈敏準確。
雯夏開始並沒有太在意,還以為是那長身女子又在暗處監視著她,雯夏雖然不喜歡這種被人監視的日子,但是既然暫時無法擺脫,也只能安然接受了。但是過了一會兒雯夏覺得不對,注視著她的那種感覺並不是那長身女子,而是另外一個人。
雯夏睜開眼睛四處找尋,卻並沒有看到人影,心中疑惑卻是更甚。再細細一看,從不遠處一顆大樹後露出的一片衣角解答了雯夏心中的疑問。
「樹後的人,出來吧。」雯夏冷靜地說道,她確定這個人肯定不會是來害她的,若是想要害她,方纔她神遊物外的時候這人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還用這麼拙劣的手法將自己隱藏起來。
王弼一轉身,從樹後走出,從樹葉空隙裡漏下的光線照在他身上,營造出一片斑斑駁駁。他站在那裡,不走近也不說話。雯夏便也不說話,靜靜與他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