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上演生死追逐的庭院相比,黑色高塔的內部卻與外觀截然不同。
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座宮殿的輝煌,充斥著大量的金與銀和閃閃生輝的寶石這裡是以純魔力製造的秘境,無限延伸的虛無空間。懸掛著演武廳鐵牌的大廳裡,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與防具。
有著一頭金色短髮的少年正舉著一對彎如弦月的雙刀,向幾步開外的黑髮女性用力劈去。
鏘!
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他奮力一擊,少年又陸續進攻了幾次,均未能突破。
「呼……呼……太狡猾了……母親,您說過不會動真格的。」這名汗流浹背的少年……不,該稱為少女才對。她的全稱是夏爾·希太因·弗洛倫西,是弗洛倫西家族的第三名成員。
因為神聖帝國只允許男性繼承貴族封號的特殊律法,使得大公夫婦把他們唯一子嗣以男性的名義撫養。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雖有號稱帝國首富和第一貴族頭銜的父親,夏爾卻並不喜她的貴族身份。
「殿下,您的母親確實沒有和你動真格,她只使用了結界而已。」說出如此刻薄話語的,是大總管亞德爾。
對他投去帶著怒意的一瞥後,夏爾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掌吸引,是撤去結界的母親——羅蘭。
「沒必要在意亞德爾,他就是嘴上愛使壞。」
「可是……」聽到亞德爾又發出她熟悉的低笑,夏爾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
這麼多年來,大總管總是以嘲笑她為樂。
太過份啦。
明明是個僕役,卻總是如此放肆。可偏偏他又是父親的親信,老傢伙每次都只是口頭斥責下就了事,根本不顧及她的感受。
掙脫母親的手掌,夏爾舉起武器,重重地揮向笑得猖狂的亞德爾。
轟!
就在雙刀即將觸到大總管身體的瞬間,他向後輕輕一躍,躲開了夏爾的攻擊,而他先前所站的地面則深深凹陷下去。
「殿下真是粗魯,雖說是應陛下的要求才扮做男性,可你就不怕日後恢復女性身份的時候連帶這粗魯的脾性也改不了嗎?」
「可惡……」一擊未中,夏爾把已經嵌入地面的雙刀拔出,指著依然沒有放棄嘲諷她的亞德爾怒喝;「今天一定要打掉你的門牙!」
「有能力的話,儘管來試。」亞德爾取下距離他最近的一柄長槍。
猛一登地,直衝向前的夏爾以迅雷之速擊向亞德爾正面。
輕鬆地,大總關架住了衝至眼前的夏爾,並將她順勢一帶,拽向了右後放擺著一堆鎧甲的牆壁。
當然,順帶附送了帶著嘲諷的哧笑。
「亞德爾!」一直處於觀望狀態的羅蘭忍不住出聲;「明知這孩子易怒,不要總是刺激她。」
「我只不過是履行陛下交付的任務,幫助她努力改掉這些致命的缺憾而已。」對於自己的行徑,亞德爾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
夏爾正要反駁,一股怪異而淒厲的叫喊聲突然響起。
快步走到演武廳的大門口,伸頭向外一望,只見長長走廊上一排人面雕塑齊聲嘶喊。
[入侵者!]
吵而煩的嗓音一波波傳開,在幽深的城堡裡擴散開。
「母親,我去看看。」沒等羅蘭發話,夏爾早已經跑得沒影。
「唉……你跟上去看看。」羅蘭低歎的同時也吩咐亞德爾。
真是急性子,若能改掉急噪的脾性,她的戰力絕對可以得到質的飛躍。
穿過魔法構成的結界之牆,夏爾看到了在庭院裡四下逃竄的入侵者,也看到了正在追捕他們的沙羅沙。
城堡四個方位的獸雕並不僅僅是裝飾而已,從母親那裡得知,它們都是被施了法術的魔獸。作為大公府的守衛,任何外來者都會遭到致命的攻擊。
又是無聊的冒險者。
真是的,他們就不能吸取一下教訓嗎?
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這些沒有經過邀請就擅自跑到大公府的人類,他們總有有各種稀奇古怪理由。
有復仇的,有好奇的,有想研究的……
全都是給她添亂,因為早在幾年前,夏爾就已經從亞德爾手中接過清理入侵者的工作,負責把這些父親口中的「蟲子」驅趕下山。
「呵呀!」一手持盾,一手提劍,人群中個頭最高的一名戰士衝向了體積比他大了不止一倍的魔獸。
「危險,拉齊奧!」
另一個入侵者呼喚同伴,同時射出迅捷的一箭,迫使沙羅沙另一個腦袋轉移了注意力。
「冰的精靈,鑄起透明之盾,抵禦來自灼熱的侵襲。」隊伍中的法師乘機念起了防護咒文,微藍的冰晶從他的指尖聚集,很快便形成覆蓋一個小型結界,幫大個子戰士擋住了沙羅沙的利爪。
「風的精靈啊,化為迅疾的箭,射殺敵人。」見沙羅沙昂起另一個頭顱,格雷格迅速舉起手中的魔法弓。
看不見的風刃如他所說那般,飛射咫尺距離的魔獸。
「吼!!」
淬不及防的吃了一記風箭,沙羅沙惱怒的嘶吼聲說明它現在十分憤怒。
兩個巨大的腦袋同時張口,正當它要同時噴吐出冰炎兩股元素力量的時候,在一旁觀望多時的夏爾這急忙出聲。
「住手!」
人類聽不懂的龍語成功遏止了魔獸的攻擊,看到夏爾,它放低腦袋,緩緩退回身後的黑暗中。
「各位沒有受到大公邀請的客人,你們侵入貴族的領地所為何事呢?」庸懶且帶有西大陸特有腔調的口音,讓一群入侵者緩過神來。
亞德爾的出現,也讓還在為夏爾一句話就趕走沙羅沙而驚訝納特記起了自己的目的。
帶著質問與威脅目光轉向那十多名人類,亞德爾有些意外的發現,其中一人胸前佩帶著是神聖帝國信使特製徽章。
「屬、屬下是現任的帝國信使納特,奉帝國皇帝之名,前來告知大公來自帝都的傳訊。」以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嗓音訴說明了來意。
見到了傳說中擁有一頭水色頭髮的大總管,納特這顆一直高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來。
「皇帝詔命?」
亞德爾的目光轉向不遠處,在他的暗示下,夏爾走上前,並對自稱信使並闖入自己城堡的特納伸出手。
恭敬的遞上用魔法密封的信箋,特納悄悄打量眼前的少年。
璀璨如金的及肩長髮在寒冷的夜風中輕舞飛揚,不屬於北方人種的蜜色皮膚和髮色意外的相配。略帶稚氣的面孔上有對斜飛的劍眉,為柔弱的五官增添了些許英氣。
而最吸引人的,是一雙隨著光線而變化瞳孔大小的紅色眼眸。如同璀璨的水晶散出細碎的光,在夜色中閃著淡金的暗芒。
即便大總管未做介紹,只從外表納特就可以分辨出這名少年的身份。整個北大陸,只有弗洛倫西家族的人才擁有精靈血統。
鮮亮的火焰在夏爾接到信箋的時候一閃而過,騰升為太陽標記後化為淡淡的輕煙,最後消失無蹤。
略微一掃用魔法特製的皮卷,夏爾的目光劃過滿臉獻媚的納特,最後落亞德爾身上。
「皇帝病重,要父親前往帝都參加傳位與授冠的相關事宜。」
這兩句話是用龍語說的,而非通用語。即便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也不知道她說什麼。
「你去稟報大公吧,這裡由我對付。」亞德爾嘴角微彎,看到他露出詭笑的夏爾將目光掃向信使身後的那群傭兵,只能發出無奈的歎息。
雙手按向高塔堅實如石的牆壁,「呼」地一聲,牆壁跨塌出一個剛好夠一人通過的大洞。
「我帶你去見父親。」向納特點點頭,夏爾示意他跟上自己。
魔法通道特有的扭曲讓納特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恐懼,尾隨著夏爾進入漆黑的通道。
傭兵們正要跟上僱主,被大總管擋攔了下來。
「除了來自帝國的信使,大公不接見任何人類。」
「塔克!」稍遠處,帶著驚訝與悲痛的呼喊聲吸引了人們的關注,讓他們忽略了亞德爾剛才那句話裡所包含的危險。
只見剛才會使用魔法箭的弓手抱住庭院裡已然石化的一尊雕像,神情極為痛苦。
「你果然在這裡,可惡……我早說過叫你不要上山。弗洛倫西那個怪物是不會輕易放過每一個進入他領地的人類。」
「我剛才說了,大公從不接見人類,更不會出手懲罰入侵者。因為對他來說,你們都是渺小而軟弱的螻蟻。」快步走向沉浸在悲傷中的格雷格,亞德爾的身體開始散發出一縷縷黑霧,所過之處傭兵都不由自主的讓開道路。
「是你……」聽到被僱主稱為大總管的男子如此說,格雷格抬起頭,悲傷的眼眸中有著瞭然的領悟。
「沒錯,是我。」亞德爾毫不避諱的承認,逐漸轉紅的瞳孔裡是掩不住的殺意。
握緊手裡的長弓,格雷格咬緊牙關。
他想為好友復仇,卻也的明白若是在一個貴族領地上動武,將會面臨怎樣的責罰。
而且,這個貴族還是已經被妖魔化的弗洛倫西大公。
「哼……顧及到貴族的身份嗎,但我卻沒人類那麼多約束。入侵者,只有死!」已經完全變成霧氣的亞德爾在逐漸轉變得低沉黯啞的嗓音中開始膨脹、擴張,最後變成了一頭有丘陵般大小的黑色巨龍。
龍!
傭兵們無不瞪大雙眼,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在噴吐而至的銀藍色魔焰中,驚慌逃跑的人類全都變成了石頭,一如庭院裡的其他雕像,臉上殘留著驚恐與絕望。
「果然是十多年未處刑入侵者的緣故,讓人類又衍生出了窺探的膽量。」回頭望向黑色高塔,化身為龍的亞德爾發出不滿的嘟囔;「搞不懂陛下在想什麼,居然讓夏爾代替我身為守衛的職責。她只會將入侵者趕下去,不嚴懲又怎麼能讓這些狡猾的人類記住,大公府不是他們能亂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