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敢出聲,也沒人敢動彈,傭兵們絕望而無助的仰望著操控他們生死的亡魂大法師。
梅伊感到胸口如同壓著一塊巨石,無法呼吸。
與胸腔裡鼓動的心臟相映的是,頭顱疼得幾欲爆開。
她無法理解突然發生在身上的種種變化,這難道就是死亡?
沃茲叔叔,再也不能聽你嘮叨了。
撒丁哥哥,你應該很高興吧。
我這個奪去了你所有父愛的討厭鬼終於……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在危機關頭,梅伊陷入如同夢境一般,腦海中忽然迴盪起一些模糊而詭異的影像。
[哦,我可愛的菲莉西婭……]
是誰,一遍又一遍的呼喚。
輕聲淺語,寵眷而溫柔。
[缺失了你,剩下的半顆心怎還能堅如磐石。]
又是誰,在耳邊悲傷的低歎。
痛徹心扉的絕望,催人淚下。
陌生而模糊的記憶在頭腦中翻滾,隨之而湧起的悲傷讓精神已然瀕臨崩潰邊緣的梅伊更為痛苦。
「或許諸位認為我沒有剝奪你們的生命的權利。但是,為了苛守自己的職責,我不得不殺死何侵犯禁區者。無論身份貴賤,一旦違反了諸神於三千年前訂下的法則,結局就只有死。」
如夜的黑袍下,讓世人恐懼的亡魂大法師有張出乎所有人預料年輕的面龐。
依然是那只枯瘦的手指,當它再度舉起時,恐怖的魔法也隨之施展。
哀求、嘶吼、哭泣……在這絕望的低谷裡蔓延,妄圖做最後的掙扎。
發現人群中並未受影響的梅伊,亡魂法師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眸中閃過不解與困惑。
「竟然能抵抗我的法術,看來不是普通的人類呢。」法師走上前,向梅伊伸出他蒼白而可怕的手掌。
死亡之力侵襲的同時,梅伊開始被石化的身體猛然騰升出熾熱的火焰。
[以創始之力,賜下王座的印記。]
有別於前兩次的模糊,這次的記憶清晰無比。
手持權柄的金髮神靈在強光中拈著龍型印記走來,冰冷的手指貼上額頭的瞬間,隨之而來的刺痛猶如一柄利斧,將所有神識一分為二。
在淹沒一切感官的痛苦中,最後憶起的,是慈祥的老人親手交予自己的泛黃卷軸。
[這是我家族世代相傳的保命符,遇上危險時只要捏碎上面的特殊的封戳即可。梅伊,不到緊要關頭,不要使用它。]
顫抖著從懷中掏出的最後保命之符,運起最後的力量把卷軸揉成一團。
在完全陷入昏迷之前,雙眼最後殘留的是漫天的紅蓮之火,還有亡魂法師帶著詫異的表情。
躺在床上的沃茲忽覺心頭一陣血氣翻湧,有股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一如十四年前那個下寒冷的雪夜。
「撒丁,去把梅伊找回來!」
氣憤的拍打著臨近床鋪的矮桌,鮮少下地走動的沃茲喚著獨自一人在外屋的兒子。
「父親,梅伊不在村裡。」走路無聲無息的少年如此回答。
「她去哪兒了?」
「這個時候都沒回來,估計是有任務吧。」側頭看了下窗外的夕陽,撒丁語態不變,可這話卻讓床上的沃茲大吃一驚。
猛然抬頭,看著向來冷情的兒子,他似乎很清楚梅伊的去向,卻一直不對自己提及。
這孩子,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為了開銷您不算便宜的醫療費,她在半年前就參加了本郡一個小有名氣的傭兵團。」似察覺出沃茲心裡的疑惑,撒丁回轉視線。
雖然表情溫和,可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
「胡鬧!」
那孩子有多少能耐,沃茲是清楚的。
她那點怪力或許會讓一些市井無賴吃足苦頭,可若真遇到真正的高手,就危險了。
「扶我起來……」吃力的坐直身體,沃茲想下床,可像根木頭一樣立在眼前的撒丁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淬不及防的出現在這間簡陋的居室裡。
「梅伊!!」
看清了被傳送之風包裹的物體,沃茲掙扎著滾下床,撲向那染滿鮮血之人。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了……」輕撫梅伊的額頭,劉海之下有道模糊的血印。
目光掃向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的撒丁,沃滋不由怒罵;「還楞著幹什麼,扶我起來!」
在兒子的攙扶下,腿腳不便的沃茲將昏迷的梅伊抱上床鋪,見她緩緩張開眼,連忙詢問是否安好。
「沃滋叔叔……」
視線所及,竟然是熟悉的小屋。
梅伊恍如在夢中,之前所見的死亡也彷彿只是一個噩夢。
依稀記得,她使用了沃茲叔叔給自己保命用的傳送符咒。
剎時,也憶起了在沉默之森中所發生的事。
團長、齊格裡特、傭兵團,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還有那個亡魂法師……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居然跑去參加傭兵團。快給我退了,安心待在家裡即可,根本不用你外出賺錢給我治病。」
沃滋面容慈祥的安撫著再度陷入昏迷的梅伊,全然沒有發現自己身後表情扭曲的兒子,眼裡散發出可怕的寒意。
看著梅伊已經半石化的身軀,沃滋焦急得不知該怎麼辦。
石化之術,這種複雜的法術不但需要教會的治療師,還需中階法師配合才能完全解除。
拜厄這等鄉下小村,哪兒來的治療師和法師。
「去帝都吧,那兒有最好的治療師和法師。」撒丁一語道破沃茲心中的顧慮;「我認識一個教會神官,可以免費為梅伊救治。」
回頭看了一眼依然面無表情的兒子,沃茲略有猶豫,最後還是點了頭。
「那麼,我們即刻上路吧,明天傍晚就能抵達帝都。」看著父親連聲答應,撒丁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