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的後半段，幾乎都在討論潛艇作戰的問題。
這次，唱主角的不是楊禹方，而是周渝生。只是，周渝生與騰耀輝的關係顯然比不上楊禹方，因此在一些問題上兩人產生了分歧。
最大的分歧，就是要不要放開潛艇部隊的手腳。
周渝生的觀點很明確，既然雙方都摔開膀子幹了起來，就不應該對潛艇的作戰行動做任何限制。當然，只是解除戰術上的限制。除了遵照黃峙博的總體方針，即不主動攻擊日本本土之外，應該賦予潛艇充分的自主性。
在說明潛艇戰術時，周渝生甚至強調，只要讓潛艇部隊單干，就算沒有艦隊參與，也能擊敗日本海上自衛隊。
問題是，騰耀輝卻持有不同的觀點。
準確的說，在這個時候，騰耀輝必須考慮黃峙博的戰略安排。
東海艦隊返回舟山後，騰耀輝在三十日下午飛往北京，與黃峙博商討了作戰行動，從而更加清楚的瞭解了黃峙博的戰略意圖。正是這次會談，讓騰耀輝知道，黃峙博不是不想教訓日本，而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希望通過誘敵深入的方法，一舉消滅日本海上自衛隊的主力艦隊。
顯然，這正對騰耀輝的胃口。
只是這樣一來，在戰術選擇上，特別是在日本海上自衛隊使出全部力氣之前，必須有所保留。
讓潛艇部隊單獨行動，等於把日本海上自衛隊擋在戰場之外。
也許，日本空中自衛隊會表現得非常積極，特別是在今井利村就任之後，肯定會改變以往的保守戰術。可是，日本海上自衛隊不見得會有多積極，特別是在奪取制空權之前，木村小次郎不見得會出動主力艦隊。
當然，制空權與制海權連在一起，不能分開來看。
在強調防空問題的時候，楊禹方就提到，日本海上自衛隊很有可能派遣一支、甚至是兩支護衛群進入戰場，掩護前出的預警機，為制空作戰提供支持。事實上，這也正是騰耀輝制海作戰戰術的根據，即在爭奪制空權的同時，與日本艦隊決戰。按照這個戰術思想，在使用潛艇部隊的時候，騰耀輝肯定有所保留。按照他的安排，潛艇部隊的任務不是伏擊進入東海的日本艦隊，而是在艦隊決戰之後，消滅殘留的日本戰艦。更重要的是，如果日本海上自衛隊不肯認輸，就得由潛艇伏擊第二批艦隊。
這樣的話，潛艇肯定不能單獨作戰，必須配合艦隊作戰。
如果騰耀輝的戰術得到實現，潛艇也能發揮積極作用，而且是海戰功臣。
周渝生堅決反對的理由只有一個：騰耀輝提出的戰術，幾乎不具備可行性，甚至無法實現。
原因很簡單，沒人可以預測日本艦隊會在哪片海域活動。
不能確定日本艦隊的活動區域，也就無法提前部署潛艇。等到交戰後，再讓潛艇向交戰海域機動，即便是攻擊核潛艇，也不能確保及時趕到。如果是常規潛艇，恐怕就算開足了馬力也到不了。
針對這個問題，騰耀輝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把潛艇分散部署。
顯然，這個提議只能證明騰耀輝是潛艇戰外行。
雖然周渝生手上有足夠多的潛艇，而且每一艘潛艇都很有威脅，如果以潛艇的被動聲納探測距離為界，足以覆蓋整個東海。問題是，任何一艘潛艇、包括四艘093型，也很難單獨對付一支艦隊。說得簡單一點，讓潛艇分散部署，只能削弱潛艇的伏擊能力，把寶貴的水下力量消耗在毫無意義的戰鬥中。要想把潛艇的伏擊能力發揮出來，成為決勝關鍵，就得讓潛艇集中活動。
比如，集中部署在日本艦隊必須經過的海峽附近。
按照周渝生的估計，只要一次能夠動用四艘以上的常規潛艇，在航空兵的配合下，就能圍殲一支護衛群。
如果讓潛艇以四艘為單位活動，就只能守住幾條主要海峽。
可是這樣一來，潛艇就得主動伏擊經過的日本艦隊。如果放走了日本艦隊，顯然無法配合東海艦隊作戰。
如果周渝生肯讓步，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畢竟，騰耀輝才是艦隊司令，潛艇也得聽他指揮。
問題是，周渝生不肯讓步，堅持要讓潛艇單獨活動，而不是成為艦隊的附屬品。
為了這個問題，兩人產生了嚴重爭論，讓騰耀輝很沒面子。
牧浩洋也因此知道，為什麼周渝生在海軍中的爬升速度比不上楊禹方了，畢竟他還不是司令官，如果不給司令官面子，顯然得不到重用。
還好，騰耀輝不是那種記私仇的人。
爭論對事不對人，而且真理是越辯越明，而不會因為爭論而埋沒。
到最後，還是楊禹方這個海戰與潛艇戰的外行出來化解了矛盾。
按照楊禹方的提議，潛艇也按照防空作戰的戰術，根據日本戰艦上的反艦導彈的射程在艦隊作戰區域前沿設置伏擊圈。
如此一來，就不需要覆蓋整個東海。
換句話說，周渝生就能獲得幾艘多餘的潛艇，按照他的戰術思想用來伏擊日本艦隊。
不管怎麼說，問題總得解決。
騰耀輝得到了配合艦隊作戰的潛艇，周渝生也獲得了證明潛艇伏擊戰術的機會。
經過核算之後，周渝生獲得了四艘常規潛艇，其他的則要留下來配合艦隊作戰，當然仍然由他統一指揮。
四艘潛艇不算多，不過也不算少。
因為仍然負責潛艇作戰，所以在安排兵力的時候，周渝生可以盡量為自己著想，把性能最好、艇長素質最高的潛艇留下來執行伏擊任務。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一日凌晨四點半了。
再過一個多小時，天色就要放亮了。
十八名艦長搭乘旗艦上的直升機返回本艦，旗艦參謀則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落實會議上通過的作戰計劃。
牧浩洋沒什麼好做的，預測工作輪不到他，而且騰耀輝也不是非常重視。
因為與周渝生關係最好，所以他跟著去了潛艇作戰中心。
「老周，你的脾氣太要不得了。」為了緩和氣氛，牧浩洋特意說的四川話。
「什麼要不得？」周渝生還有點氣。
牧浩洋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騰司令對事不對人，但是你在那麼多人面前質疑他提出的戰術，恐怕……」
「恐怕什麼？」周渝生掏出香煙，也不管艙內禁止抽煙的標誌，直接點上了。「我知道你想說，讓我向楊禹方學習。說老實話，我學不來，也不想學。戰爭不是兒戲，作為高層決策者，我們的任何一個決定都關係到成百上千官兵的性命，關係到戰爭的結果，甚至會影響國家與民族的未來。」
「態度溫和一些，不等於放棄主見。」
「怎麼溫和？」周渝生遞了根香煙過來。
牧浩洋接住香煙，但是沒有點上，說道：「我沒猜錯的話，在此之前，老楊肯定跟騰司令通了氣，不然在作戰會議上，兩人不會那麼默契。你也得學著點，即便有分歧，也應該單獨提出來。」
「我這麼直接，只是希望更多人認識到潛艇的重要性。」周渝生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點。
「大家都是海軍軍官，都知道潛艇的重要性。」
「哎！」
「不過，我絕對支持你。」牧浩洋笑了笑，說道，「真要硬碰硬，我們的艦隊不見得是日本艦隊的對手，到最後決定勝負的肯定是潛艇。」
「你小子，別來安慰我。」
「我可沒有安慰你，說的都是老實話。」
周渝生也笑了笑，說道：「你沒事嗎？」
「沒事，跟你比起來，我才是無足輕重。」
「得了吧，你可是黃總跟前的大紅人。」
「老周，你這話就不耿直了。」
「小牧，我沒開玩笑。我看了你提交的技術報告，如果太陽黑子活動真的如同你預測的那樣，肯定會對戰鬥產生影響，而且是非常大的影響。騰司令不重視，不等於我不重視，你得加把勁。」
「怎麼加把勁？」
「有可能的話，給我一個更加準確的預測報告。」
「有用？」
「當然有用，如果日本戰艦上的電子設備受到影響，我們就能趁機發起偷襲，一舉消滅日本艦隊。」
「你在開玩笑吧，真要如此，還不如使用電磁武器。」
「這是當然，不過潛艇不是戰機、也不是戰艦，只要動手，就會暴露行蹤，只要時機沒有成熟，肯定不會出手。」
「行，我去努力。」牧浩洋笑了笑，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會去餐廳吃早飯了，我幫你帶過來。」
「沒問題，你知道我的習慣。」
牧浩洋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潛艇作戰指揮中心。
如果從性格上看，恐怕誰也不會相信周渝生會與騰耀輝當面爭執，畢竟在潛艇艇長的崗位上，周渝生學會了低調。只是，潛艇艇長還有一個更加突出的性格特點，即在認定了的事情上會堅持到底。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在絕大部分時候，潛艇艇長都得單獨做出決定。
要知道，在潛艇上，肯定不會召開作戰會議，也不可能把其他艇長請過來，一同商討作戰行動。
在考核潛艇艇長的時候，主見也是主要標準之一。
缺乏主見的人，肯定成不了潛艇艇長。
這個時候，另外一場爭執還在進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