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發突然,又在夏季休會期間,大部分聯邦議員不在華盛頓,所以FBI特勤處不得不出動專機,把議員接回來。
林德伯格先去眾議院,再去參議院,各花半個小時陳述情況。
經過兩個小時的激烈辯論,參議院最終以七十二票贊成、二十四票反對,通過林德伯格提交的《朝韓戰爭授權法》,讓總統按《美韓安全保障條約》與《朝鮮戰爭停戰協議(美韓雙方追加條款)》中做出的承諾,用包括軍事反擊在內的必要手段切實保護韓國的國家安全與國家主權。
眾議院的辯論更加激烈。
與那些任期六年、一幹就是幾十年、與各個利益集團關係密切的參議員相比,眾議員的任期只有兩年,與利益集團也不是很親密,遇到重大問題,首先考慮的是他們的選民、也就是美國民眾的利益。
為了韓國,捲入一場很有可能牽涉到另外一個大國的戰爭,值得嗎?
雖然質疑這個問題的眾議員不是很多,《美韓安全保障條約》擺在那,只要韓國遭到入侵,美國就得履行保障義務,但是在另外一個問題上,即有沒有辦法用和平方式解決朝韓衝突,眾議員的質疑聲就非常明顯了。
幾年前,韓國海軍的「天安」號護衛艦在朝韓爭議海域巡邏時被魚雷擊沉,隨後韓國在事發海域找到一條俄制魚雷的零部件,認定是朝鮮的小型潛艇襲擊了「天安」號,戰爭差點爆發。
此後不久,朝韓兩軍爆發延平島炮戰,半島局勢再度被推到戰爭邊緣。
這兩起事件都差點引發戰爭,最終都由美中俄日等國出面調解,穩住局面,掐滅了戰爭導火索。
辯論中,眾議員提到的最多問題就是:聯邦政府有沒有為和平做出全部努力?
持懷疑態度的不僅是共和黨的議員,一些民主黨的議員都認為,聯邦政府不應該過早提及戰爭。
辯論從下午持續到晚上。
為了縮短議程時間,議長不得不要求議員把發言時間控制在五分鐘以內。直到最後一名議員從發言席上走下來,才進入表決準備階段。
這時候,國防部長伯克希爾代表聯邦政府發表了一篇長達十五頁的演講。
前半段,伯克希爾著重解釋了議員的質疑,即聯邦政府有沒有為朝鮮半島的和平與穩定做出所有努力。後半段,伯克希爾把重點轉到《美韓安全保障條約》上,著重強調韓國已經遭到軍事打擊,首爾的數千平民在炮擊中傷亡,韓國軍隊已經展開反擊,美國必須履行保障義務。
用不著為什麼要履行保障義務,議員都很清楚。
韓國是美國的盟國,但不是唯一的盟國。
盟國遭到軍事打擊,美國保持沉默、或者無所作為,必然會對美國在軍事政治同盟集團中的地位產生致命打擊,也會助長潛在對手的野心,讓它們在面對美國的盟國時,不再把美國當回事。
幾年前,發生在外高加索的那場戰爭就是前車之鑒。
雖然格魯吉亞不是美國的盟國,但是與美國往來密切,早就申請加入北約集團。在很多重大決策上,格魯吉亞領導人正是相信了美國的承諾,才一再挑逗俄羅斯,最終讓俄羅斯忍無可忍。
戰爭爆發後,美國不但沒有兌現承諾,還向俄羅斯妥協。此後不久,包括塔吉克斯坦在內的幾個與美國往來密切的獨聯體成員國紛紛調整戰略方向,投入俄羅斯的懷抱,使美國在獨聯體地區的戰略部署遭遇重大挫折。
韓國的戰略價值比格魯吉亞高得多。
如果美國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要不了多久,用數十年構建起來的西太平洋防線就會分崩離析。
美國承受不了這麼重大的戰略損失,必須站出來力挺韓國。
伯克希爾的演講落到了重點上,在最終表決中,超過三百名眾議員投了贊成票。
因為林德伯格在提交法案時已經簽字,參眾兩院沒對法案做重大修改,補充條款可以安排單獨的表決議程,所以到這個時候,《朝鮮戰爭授權法》已經生效,總統獲得了調動美國軍事力量的法律授權。
收到消息後,林德伯格立即通過熱線電話,把「好消息」告訴了韓國總統李章珠。
美國將動用軍事力量保衛韓國!
此時,牧浩洋等人搭乘的運輸機已經到達大同灣,即將進入朝鮮領空。
「還有十分鐘。」馬明濤從駕駛艙走了回來,「為了縮短步行距離,跳傘地點在禮成江東岸,開城南面大約二十公里處。」
「不會被朝鮮人民軍發現?」
「肯定會,不過沒必要擔心。」馬明濤坐到牧浩洋對面,見到牧浩洋有點疑惑不解,才說道,「運輸機上有人民軍的敵我應答設備,最後一段航程沿人民軍空運航線飛行,就算發現了我們,也會認為是人民軍的運輸機。」
「這樣的話,飛行高度應該有幾千米吧?」
「六千米,An-12運輸機的正常巡航飛行高度。」
「這樣的話,肯定會被韓國的雷達發現。」
「返航的時候,運輸機向北飛行,在平壤南面把高度降低到一千米以下,然後轉向進入西朝鮮灣。」
「也就是說,韓國會認為這是一架朝鮮運輸機,飛到開城上空後又飛回了平壤?」
「就這個意思。」
「可是我們沒有在開城降落。」
「你小子,考慮得挺全面嘛。」馬明濤笑了笑,說道,「朝鮮的局勢非常混亂,至少有上百架戰鬥機升空待命,還有數十架運輸機、以及大量其他軍用飛機緊急升空。如果執行的不是運輸任務,就沒必要在開城降落。」
馬明濤這麼一說,牧浩洋才沒再多問。
「記住,晚一點打開降落傘。」馬明濤掏出香煙,說道,「你們是兩棲特種兵,應該非常熟悉低空跳傘。降落傘肩帶上有氣壓高度計,跳傘地點的海拔高度不到三十米,必須在兩百米以下開傘。」
「為什麼?」龐躍龍問了一句。
「跳傘地點離停火線不到十公里,雖然現在是晚上,但是韓軍已經進入戰備狀態。」馬明濤點上煙,抽了兩口,說道,「幾年前,一個吃錯藥的韓國士兵拿步槍射擊民航班機,我可不想遇到這種瘋子。」
龐躍龍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沒問題了吧?那就檢查一下武器裝備,別讓時間從指縫中溜走。」
「你會跳傘?」牧浩洋拿起放在旁邊座椅上的SVD。
「當然,不然跟你們來這裡幹嘛?」馬明濤滅掉煙頭,說道,「不怕你們笑話,幾年前我也是特種兵,至少算得上半個特種兵。」
「什麼?」牧浩洋有點驚訝,也來了興趣。
「當時,我報名參加陸軍特種部隊,通過了全部考核。訓練進行到一半,被莫名其妙的踢了出來。」
「老李干的?」
馬明濤點了點頭,拿起AKS-74U,拆槍的動作非常嫻熟。
「你後悔了?」
「談不上後悔,做一名情報人員比做一名特種兵更有挑戰性。」馬明濤笑了笑,「我這人從小喜歡做一些有挑戰性的事,比如大家都在為清華北大奮鬥的時候,我報考了香港中文大學,又比如別人都以公務員為奮鬥目標時,我報名參軍,還比如其他軍官都想獲得更高軍銜時,我卻想成為特種兵。」
「你是香港中文大學的高才生?」
「那還用說,雙學士學位,博士念到一半就去當兵了。」
牧浩洋與龐躍龍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怪物一樣看著馬明濤。
「你們沒讀過大學?」
「軍事學院算嗎?」
馬明濤笑了笑,說道:「你們不知道,讀博士是非常枯燥的事情,那兩年我差點迷失了方向。」
「軍隊讓你找到了人生目標。」
「我這個人,有很多人生目標,而且隨時都在改變。」
「你真是個怪人,跟瘋子差不多。」
「這麼說我的,不止你一個。」
「我也這麼認為。」龐躍龍站到了牧浩洋這一邊。
馬明濤笑著搖了搖頭,一邊組裝擦拭乾淨的AKS-74U,一邊說道:「人活著,就得有奮鬥目標。讀小學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拖拉機,覺得拖拉機司機很了不起,能把那麼大個傢伙玩得團團轉,所以立志成為一名拖拉機司機。你們說,如果我一直抱著這個理想,現在在幹什麼呢?」
「多半在工地裡開翻斗車,或者是挖掘機。」
「那樣的生活,多麼無趣啊,所以人生的奮鬥目標必須隨著見識、認知、環境等因素改變,不能死抱著一個不放。」
牧浩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大概馬明濤的話讓他很有感觸。
「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你與李小明一樣,活得很自在。」龐躍龍歎了口氣,「我們就不同了,只能抱著一個不放。」
「有些時候,我也非常羨慕你們。」馬明濤收好AKS-74U,說道,「你們很簡單,不需要考慮太多問題,更不需要承擔太多責任,上面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不需要自己思考。」
「這也值得羨慕?」龐躍龍覺得難以理解。
「哪一天,當你們必須獨自決定某件重大事情的時候,就會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
牧浩洋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在馬明濤面前顯得非常渺小。
「以你們的能力,要不了多久,那一天就會到來。」馬明濤笑了笑,說道,「不過,我們現在得集中精力做好眼前的事。當我開始放屁,什麼也沒說。要是影響了你們的心情,我就是罪人了。」
牧浩洋與龐躍龍都笑了起來,心情也放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