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巖山,位於南嶽西南邊境與中虞的交界地段。風景是極秀麗的,號稱有三十六峰,這三十六峰或陡峭、或靈秀、或雄渾,各有特色。這其中最為秀麗的莫過於第十八峰棲凰峰。
棲凰峰上多梧桐與青松、翠竹,風景秀美,梧桐樹幹高大筆直而挺秀,松竹又是四季長青之物。鳳非梧桐而不棲,非竹實而不食。傳說千年前,便曾有一對鳳凰棲於此峰,而這也正是棲凰峰峰名的來由。此刻已是冬日,梧桐雖不復滿眼綠葉如茵,卻也自見雄渾。無數青松翠竹參雜其中,亭亭如蓋,竹影搖曳倒也為棲凰峰很增加了些風致。
葉飄零指著光禿禿的樹幹笑道:「可惜已入冬了,否則這梧桐倒是很可以值得一看。」
葉宛瑜點了點頭,這一路之上,二人時時相伴,相處日漸自然。
她話雖仍不甚多,面上笑容卻是日益增多,神情也益發安然閑雅。
葉飄零笑吟吟的牽了葉宛瑜的手,在山間漫步而行,雪球從葉宛瑜的懷裡竄了出去,在樹枝上輕快靈活的跳躍著,活似一隻松鼠,只是太黑了些。
「我早年在這裡住過一段時日……」他隨手指點著,寬大的白色衣袖劃出閒適的曲線。
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鳥鳴,一隻翠羽紅喙的鳥兒倏然飛出了松林,輕盈的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閒閒的立在了葉飄零的肩上,黑色地眼兒轉了一圈,好奇的看了葉宛瑜一眼,便逕自拿了頭去親熱的蹭了蹭葉飄零地面頰。
葉宛瑜有些訝異的注視著那隻鳥的親暱動作:「它是你養的麼?」
葉飄零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它叫翠兒……」
那鳥聽了翠兒二字。便又歡快的鳴叫了一聲,振翅飛起,繞著葉宛瑜緩慢地轉了一圈。展示著它優雅的儀態,翠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動著金屬般的光澤。
「你現在該說它毛色美麗了。它在等你誇它……」葉飄零哈哈大笑起來。
她忍不住笑起來。伸出手來。翠兒便翩然地停在了她地手臂上。松樹上響起一聲激烈憤慨地叫聲。雪球閃電般地竄了過來。抬了爪子就去抓翠兒。黑豆眼中透出深深地敵意。
葉宛瑜吃了一驚。還不及反應。已見翠兒迅快地展翅飛起避過了雪球地爪子。在空中輕輕一折。長長地紅喙已毫不留情地啄向了雪球。兩個小東西竟一來一去地鬥了起來。
葉飄零聳聳肩。攜了面上微有些擔心地葉宛瑜徑直前行:「不用管它們!」
葉宛瑜有些擔心地回看了一眼。見那兩個小東西一上一下。你來我往。兔起鶻落。也只是鬥了個勢均力敵。一時難分勝負。
「翠兒是我很久以前養地。頗有些靈性。你那小炭球也是個有靈性地。它見翠兒與你親近。難免有些吃味。所以鬧了起來……」
葉宛瑜微微地側了頭:「炭球是我以前養的麼?」我都不記得了。腦海中忽然又蹦出了那個青衣人來,這些日子很少刻意地去想他。他的影像反愈加地清晰了些。
葉飄零揚眉一笑,沒有答話。它若還是雪球。你多少便會印象深刻些,如今變了炭球。所以你會略覺陌生,不過,我還不願你那麼快就都想起來,所以還是讓它繼續做炭球罷。
二人沿著山路一直走去,折過一條小徑,逕自走到懸崖邊上。山風吹動著衣襟,有些寒意,葉宛瑜低頭看去,腳下雲霧飄渺,竟是深不見底的一座懸崖。
「若是如今後面有想要我們性命的追兵,你可敢陪我跳了下去?」他轉頭看她,神情幽微,笑容卻是優哉游哉的,充滿了調謔的意味。
她偏著頭,看著腳下的懸崖,雲霧翻翻滾滾,看得人有些眼暈也有些心寒。
「聽說跳崖死不了人……」她答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覺得跳下去死不了麼?」他笑。
「聽說死不了……」她蹙眉,從前總見人跳崖,卻總也死不了,山崖下不是有世外桃源、武功秘笈便定有一條深潭或是一條支流,落在崖下,若非神功大成,傲嘯天下便自能隨著急流入江,其後必定重見天日,繼而再創輝煌,不過今日輪到自己,其實還是覺得有些膽寒。
她忽然怔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想著,自己曾見過很多次別人跳崖麼?
他朗朗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百聞不如一見,千見不如一試……」
她聞言又是一驚,還不及反應,已覺腰上一緊,已被人結結實實的攬住了,凜冽山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她愕然的發覺自己已遵循著自由落體的規則,迅速的下墜著。
耳邊嗡嗡聲中,她聽到他貼在自己耳邊問:「同生共死的感覺如何……」促狹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她忽然覺得很是安心,再沒了那種膽寒的感覺,於是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你不是那種會尋死的人!」很是肯定的語氣。
他於是歎了口氣,調謔道:「真是個惱人的女子,你就不能尖叫一聲,然後緊緊的抱住我,再說上一句,只要跟你一起,死多少次我也不怕……」
她在呼嘯的風聲中,清清越越的笑起來,竟然從善如流的湊在他耳邊,用盡全身力氣尖叫了一聲……
蓮兒捂著嘴,竭力的想要忍住笑意,嘴角的笑渦卻怎麼也控制不住的忽深忽淺,充分暴露了她的心思。
葉飄零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瞪了蓮兒一眼:「愈來愈放肆了,你……」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這麼高的山崖,您沒摔折了腳,一來是您輕功天下無敵。二來也實在是僥天之悻了……」
這裡已是懸崖下,正如葉宛瑜所想地一般,這斷崖之下乃是世外桃源般的小山谷。四面環山的地形,阻絕了東風,谷中溫泉遍佈,使得這座小小地山谷毫無冬日的寒冷。有的卻是春日的溫暖宜人,處處皆是鮮花怒放,草木蒼翠。
葉飄零略略的活動了一下右腿,有些哭笑不得。今日他是終於明白了何謂作繭自縛,葉宛瑜最後的一聲尖叫。使得他錯過了第一個落足點。
他一向是個極精緻穩當地人,凡事總愛追求完美,便是跳崖的落足點亦是算得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忽然錯過了第一個,最後便終究沒能完全除去下墜力,落地的時候,生生的扭傷了足踝,又怕葉宛瑜心中歉疚。只得自己忍了疼,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安置好了葉宛瑜。這才喚了蓮兒過來敷藥,蓮兒見了他腫大地足踝。自然笑得說不出話來。
他素來最好刺激有趣,每來這棲凰峰。總是寧可爬上山去,自山頂跳了下來。也絕不肯從山腳的小道鑽了進來。
之所以帶了葉宛瑜一起跳,也純粹是想逗逗她,結果險些將自己鬧成了殘疾。至於蓮兒,自打早年被他帶了跳了一次懸崖後,從此便得了懼高之症,是寧死也不肯上山的。
葉飄零懶洋洋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打今兒起,我決定要練練耳朵……」
求人不如求己,與其求人莫要尖叫,倒不如將耳朵鍛煉得魔音不穿,外物不擾。
蓮兒撲的一聲笑起來:「是該練練了,我回頭也去尋了小姐,讓她多練練嗓子……」
一頭說早又笑得捧了腹。
葉飄零笑著搖頭,想起那聲貫九霄,潛力無窮的一聲大叫,耳際不由又一陣轟鳴。
蓮兒笑夠了,終於拿了藥來給他敷了。葉飄零揮了揮手:「你去看看她罷!帶她在谷裡四處走走,熟悉熟悉環境,順便把翠兒喚回來,還有那隻小黑炭!」
葉宛瑜有些驚歎的看著這座屋子,屋子其實造的極其簡單,紅磚青瓦,屋外卻爬滿了各種籐木,各色地花兒傲然怒放,蜿蜒而上,密密的盤繞著整間屋子,使得屋子看來竟似一座天然形成地樹屋,別緻而玲瓏。
屋子外面是滿目怒放的鮮花,不問季節,不分顏色地胡亂的綻放著,春華秋實,詭異地同時掛在同一株樹上,讓人只覺得既奇怪又耳目一新。
耳邊響起撲的一聲輕笑,她循著聲音掉頭看去,是蓮兒。
「很新奇吧!」蓮兒笑。
她點點頭,淡淡地笑起來:「這個地方是怎麼找到的,真是世外桃源了!」
蓮兒笑起來:「少爺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呢,等日後你們成婚了,有得跑!」
她沉默了一會,輕輕一笑,不知為何,愈是相處,她便愈覺得葉霖這個人不簡單,也愈便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與他並不真是所謂的未曾圓房的未婚夫妻。
這其中必然另有隱情,可是我並不是那麼的想弄清楚。人生難得糊塗,我已清醒了那麼些年,就糊塗些日子,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得糊塗時且糊塗罷。
至於丟失的那些過去,就暫且拋擲一段時日好了。那個青衣人的身影已日漸清晰,其實不去想他的時候,他反而隨著一天天流去的日子變得愈加的清晰,以前一心想要記起,卻只是引得頭痛欲裂,甚至還惹來了不該惹的人。
等到我完全想起他的時候,或者我就找回了失去的那段歲月了,她想,心中沒有期待,反而有著淡淡的失落。
楚青衣……她喃喃的念著這個熟悉無比的名字。
青衣……青衣……
你是不是還在掛記我,你有沒有在尋找我……
呃,有點晚了,不過總算恢復2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