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憑失笑搖頭,忽然想起一事,因開口道:「我爹如今已在路上,祖母也快回來了……」話還沒說完,已見楚青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忍不住笑起來,一把抱住她。
「你可別又想跑……」因了上次的事,一直不甚踏實的心,如今已定了下來。知道她雖然狡黠頑皮愛鬧,心中卻還是有著自己的。
楚青衣撇一撇嘴,懶洋洋的賴在他懷裡,忽然就問了一句:「你們家打算怎麼辦?」
上官憑怔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她是在問成親的事,知她肯問出這個問題已是不易,心中不覺一甜,因反問道:「你想怎麼辦?」
楚青衣想也不想,便乾脆道:「我從沒辦過那事,怎麼知道該怎麼辦?總之一句話,你千萬莫要指望我穿成那樣,也別想我戴那重的要死的東西……」
上官憑愕然,皺眉苦笑:「那你總不能打算穿著這件衣服拜堂成親罷!」
他伸手扯了扯楚青衣身上那件簡單俐落的青色衣衫。
「有何不可!」楚青衣反問了一句。
上官憑額角冷汗不覺下來了,不由想起母親雖尚未擬定完成但已是長的看不到邊的名單。
若是滿堂的客人見了這般的新娘子……
若是再有幾個不知好歹要鬧新房的世家子弟……
他苦笑起來。想也不敢想那時地尷尬情景。
楚青衣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但見他面色古怪。只是苦笑。不覺也歪了頭。眼珠子轉了幾下。笑嘻嘻道:「有了。你且隨我來!」跳了起來。扯了上官憑就往外走。
上官憑一愣。看她歡欣雀躍地模樣。倒也不忍掃了她興。因笑著隨她起了身走到屋外。
屋外。缺月掛疏桐。夏蟬低鳴。院中卻是空空蕩蕩地。荒涼得緊。
上官憑地院子並不甚大。也並沒有太多地奇花異草。院子正中原本有塊姿態奇異。恍若二八裊娜女子地太湖石。石邊略植了幾株細竹。越發襯得那石姿態裊裊。衣袂飄飄。獨具風情。自那日被楚青衣打爛以後。連帶著竹子也盡數被她轟得只剩竹根。如今便覺空空蕩蕩地。連帶得整座院子也是景致全無。
上官憑忍不住笑笑。想起她這爆竹性子。也虧了是自己。一般之人。怕不早被她打死了。
楚青衣見他望著院子正中殘留的那塊光禿禿的空地若有所思的微笑,早知他在想什麼,於是沒好氣地一腳踹在他足上:「不許發愣!」
上官憑哈哈一笑,果然整肅了面容,一本正經道:「你拉我出來莫非就是想要賞月!」
楚青衣沒有理會,桃花眼兒在院中溜了一圈,丟下一句:「等我一會子!」
話音剛落,人早不知去向。上官憑苦笑,實在猜想不出她又在玩什麼花樣。好在楚青衣原就是來去如風。不過片刻的工夫,人便又如迅捷的穿了回來。上官憑有些愕然的看著她手中拿著的兩隻半開的石榴花,不由打趣道:「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你竟也想著簪花夜宴了。」
楚青衣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抬手一指天空,道:「你看今兒月色多好,那是老天爺給我面子。知道楚公子今兒娶媳婦……」
上官憑笑著搖頭。知道她素來信口開河,倒也並不與她計較。自己抬了頭看看天上眉月。不由得歎了口氣,有些微微的感喟。
楚青衣隨手將手中地一枝石榴花塞給他:「怎麼了。還沒成親就開始想情人了?」
「我哪裡敢……」他笑,一手接了花,一手牽著楚青衣走到院子右邊的葡萄架下。那裡安置了一張漢白玉石桌與四個石墩,「只是忽然想起宮裡的事……」
楚青衣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你這麼懷念宮裡的日子麼?」
上官憑搖了搖頭,溫和道:「今兒是太后的壽誕。你可還記得我們是怎麼相識的?」
楚青衣有些無所謂道:「在宮裡認識的呵!」
上官憑無奈的笑,知道她性子一向甚是粗疏,對於這些事情,若能說出個子丑寅卯才真真是是讓人奇怪。
「那年也是太后地誕辰,月色極好,我喝完酒辭了姑母,取道毓秀宮打算回府,卻看到你從後宮之中悄悄潛出,我忍不住便追了上去,結果卻追丟了人……」
楚青衣嗤的一聲笑起來,顯然也想起了那件事情,因道:「那時候我可一直以為你是個斷袖分桃之人,就如駱子俊與冷於冰一樣……」
上官憑啞然失笑,因抬了手,想去抽她髮簪,楚青衣察覺他的意思,舉手一格一擋,順勢拂向他的虎口,上官憑忙變招以對,二人出手均極快,兔起鶻落間,已過了數招。
上官憑並非真要與她過招,眼看不能取下她的髮簪,便也笑著住了手。
楚青衣一撇嘴,順勢在他掌上拍了一記:「以後不許總抽我的簪子。」
這一拍便發出了一聲脆響,清清脆脆的,其實倒不甚疼。上官憑笑笑:「我從前倒是真沒有斷袖分桃的癖好,只是如今時不時看你這個模樣,總會有些懷疑,我或者真有那種傾向。」
楚青衣哈哈大笑起來,月色融融,花影浮動,二人四目相視,均覺心中溫暖。想起近年來發生的林林總總之事,不覺都有隔世之感。
楚青衣忽然想起一事便跳了起來,一手拉起上官憑:「險些忘記了最重要的事了!」
上官憑挑眉,有些疑惑地看她。楚青衣隨手搶過他手中地石榴花,順勢往他發上一插。又隨手將原先丟在石桌上的自己那支也插在了頭上。
上官憑有些想笑,卻終究忍著,看她究竟打算如何做,想的又是怎樣的心思。
楚青衣已點頭道:「今兒也算是良辰吉日了……」抬手拍拍自己的衣衫,掉頭看看上官憑,居然伸手也為他拍了拍。上官憑大感受寵若驚,相識這麼久,從不曾見過她如此賢惠過。
楚青衣扯著他面向東面而立。一本正經道:「聽我的!」
上官憑滿頭霧水,耳中卻聽楚青衣一本正經道:「一拜天地……」很隨意地彎了下腰。
上官憑一聽這話,不由瞠目結舌,幾乎摔倒,苦笑道:「青衣,你這是唱地哪一出?」
楚青衣直起腰,向他怒目而視:「敢情你還不願意!」
上官憑摸摸鼻子,自覺哭笑不得。當下強忍笑意,也跟著彎了下腰。
楚青衣冷哼了一聲,以警告地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扯著他面南而站:「二拜高堂……」
上官憑怔了一下,面南,豈非正是南嶽方向。當下不再多說,只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楚青衣滿意的笑笑:「該夫妻對拜了。」
此刻上官憑已再沒有了玩笑地意思,二人對面。互相一拜,心中皆是感慨萬千。
再抬頭之時,卻見楚青衣眼兒彎彎,唇兒斜斜扯起,只是歪著頭頑皮的看他,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還不及說話,楚青衣竟已伸出手來,輕佻的挑起他的下
「娘子,打今兒起。你便是楚家的媳婦了……」
上官憑又是一個腿軟,再站不住,一跤跌坐在地上。草茵茵,柳蔭成行,時有黃鸝輕鳴,白鷺翔游。
虞璇穿一身湖水綠輕絹襦裙。眼神留戀地看向勝京宮城方向。
虞含煙輕輕的歎了一聲。知道她是想要見誰。只是……那個人……
她抬了手,摸一摸虞璇的頭:「璇兒。上車走罷!她是不會來的……」
心中忽然便覺惆悵萬分。其實早知道,她並不是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而一旦相信了,便是全心全意的。雖然外表總是淡淡的,內心卻柔軟的似一江春水。可是她也是眼裡揉不得一粒砂子地人,甚至對了皇上,她也能因了那一點心結冷淡以對。
虞璇咬了牙,怔了好一會,忽然低聲道:「含煙姑姑,我不回中虞了,好不好?」
我……捨不得她……
虞含煙一聽這話,早愣了,回過神來時,已不由低聲厲叱道:「滿口的胡言亂語,這話也是能說了出來的,她待你再好,難道還能如你的母親……」
虞璇抿了嘴,冷笑了一聲,眼中透出冷意:「我的母親,她也能算是我的母親麼。我五歲時她就將我送到北霄,初時還來看看我,去年入夏到今日,她竟一次也不曾來過……」
她一向是個早慧的孩子,記事又早,這些話其實已悶在心中多日,只是一直無人傾訴。寧宛然對她雖然極好,可是一個驕傲而倔強的孩子,怎肯在自己重視的人面前承認自己已被親生母親遺忘拋棄了。
虞含煙恍惚了一下,慢慢蹲了下來,平視著虞璇的雙目:「她是你地親生母親……璇兒,你須得體諒她……」
虞璇咬了牙,別過頭去,一言不發,高傲而倔強。
虞含煙最後歎了口氣,抱起她,將她放進車中:「走罷,別耽誤了宿頭……」
那孩子於是抿緊了嘴,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那遠遠的城牆,在這裡其實並不能看到高高的紅色的宮牆,她眨了眨眼,眨回已將落下的眼淚,伸手從袖中掏出一隻香囊遞給虞含煙。
「含煙姑姑,你幫我送給皇后娘娘……你告訴她……其實璇兒不想騙她的……」
她忽然伸手扯下了車簾,遮住已忍不住滾滾而下地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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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臨瘋狂地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