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第三卷 第四章 秋狩
    楚青衣聽出乃是燕謙循的聲音,忙放開石楠,笑著轉頭道:「今日倒是叫燕大人看了笑話了,家下這丫頭,素來寵得慣了,難免無法無天的!」

    燕謙循微微一笑,眼見寧宛然雖是面色枯黃,形容略顯憔悴卻是不掩秀雅之氣,石楠則是嬌俏玲瓏,自有一段嫵媚氣息,因羨道:「冉大人的齊人之福,實在妒煞世人!」

    楚青衣哈哈一笑,謙了幾句後,便叫寧宛然過來見了禮,又請燕謙循坐了,令丫頭去取了酒杯碗筷,自己親手執壺替燕謙循斟了一杯。】

    寧宛然見有人來了亦無心再采菊,便收拾了剪下的菊花,告退後,帶了石楠離開了。

    燕謙循微笑低頭看著杯子之酒,卻見酒色清澄,略靠的近了,卻有一股甜柔的果香,不覺一笑,問道:「這卻是何酒?」

    楚青衣笑道:「這是青梅酒,拙荊不喜在下飲用烈酒,家中備的多是果酒與米酒!」

    燕謙循舉杯淺淺飲了一口,只覺入口綿柔,果香沁人,不覺讚了一個好字,因道:「北地苦寒,男兒多喜大碗飲烈酒,倒是少有這般江南風味的淡酒!」

    又舉筷吃了幾口小菜,亦是讚不絕口。

    楚青衣一笑,便陪他喝了幾杯。

    燕謙循便隨意找個話題聊了起來,楚青衣便隨口應答,二人從菊花聊到梅花,梅花聊到氣節,又說起北霄近年政事。楚青衣在北霄朝中做了數年侍衛,對於朝政自是熟悉得緊,信口便娓娓道來,一時倒驚得燕謙循愕然不已,竟是越聊越覺投機。

    燕謙循直坐到午時後吃了飯才告辭離去,臨去之時才忽然想起一事,因笑道:「今日來鏡殊府上,原是因今年秋狩之事來的,一時聊的興起,卻幾乎忘記了……」

    楚青衣茫然問道:「秋狩?」

    燕謙循見他懵然不知,便哈哈一笑,將秋狩之事詳細說了與他聽。原來北霄立國初年尚武,素有春獵秋狩之說,西皖便有北霄最大的獵場。後雖定都在勝京,尚且時不時帶了親貴駕臨,狩獵為樂。[]近些年,因勝京與西皖實在相隔千里,每次聖駕遠道而來,沿途車馬,難免勞民傷財,已是有好些年不曾親臨西皖,但是三鎮軍中卻依舊保留著狩獵的習慣。

    每年春秋之季,三鎮九軍各挑選百人,擇一軍為裁,其餘八軍以抽籤兩兩對陣,主要考的便是騎射功夫,頭日一試,三日後複試,兩兩決出第一。奪冠者可獲銀千兩,酒千斤,若為裁的一軍不服冠者,可以在秋狩結束的最後一日提出挑戰,再決冠軍。

    楚青衣挑眉一笑:「聽著倒有些意思……」

    燕謙循知他會錯了意,不免有些尷尬,急忙道:「梅將軍的意思,是讓鏡殊兄帶了家眷同去,並不參與士兵對陣,只在山下遊玩射獵即可!」神色間已有些不自在。

    楚青衣恍然,暗想,那梅遙本就將冉鏡殊視如草包,怎肯讓他上山,何況這冉鏡殊官階如此之高,若是當真上山,必然是要為領帥的。心中這般一想,倒也釋然,便笑道:「謝謙循指點,鏡殊心中都明白!」

    燕謙循今日與他一席話,其實心中對他頗有欣賞之意,言談中亦早已稱兄道弟,當下便笑道:「鏡殊兄不必太過在意,梅將軍在軍中打拼十數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絕非愚魯不化之人。鏡殊兄乃是有才之人,何愁他不賞識,且待來日,自有出頭之日!」

    楚青衣面上笑著點頭稱是,心中卻不免腹誹:老子不過是借這方寶地躲避一時,難道還指望著陞官發財,去替蕭青臧打天下不成。

    當下二人拱手道別,楚青衣在門前送走燕謙循,便掉頭回了內屋,將秋狩一事說了,石楠自是大聲叫好,連寧宛然眉目間亦顯出幾分興致來。

    石楠便問道:「具體是在哪一日!」

    楚青衣漫不經心道:「燕謙循倒不曾說,該是春三月三,秋九月九罷!往年在勝京,多有權貴子弟喜狩獵的,特特的在這幾日趕來西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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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已是八月廿九,秋高氣爽,甚是怡人,窗外一抹眉月嫵然。

    楚青衣一腳踏進門來,神色有些奇怪。寧宛然正斜在榻上做女紅,手上是一隻枕頭,精精緻致的,正在繡一朵蟹爪菊,石楠卻是不知去向。

    寧宛然抬眸看她進來,便是一笑,隨口道:「怎麼了,遇到何事了?」

    楚青衣微微撇嘴,懶懶道:「寧宇昀來了!」

    寧宛然原本只是信口一問,卻萬沒想到聽到這個名字,手一顫,一針便戳到指頭上,眼看著一粒細細的血珠慢慢沁了出來,她也無心去理:「你說誰來了?」

    「寧宇昀那小子……」楚青衣有些煩惱的歎口氣,該死的寧小子,早先倒忘記了,這小子素來最是愛熱鬧,狩獵這種事情,他怎肯錯過!

    「要不,這次秋狩,就說你入了秋,身子不甚妥當,就不參加了罷!」

    寧宛然蹙了眉,知他與石楠都是想去的,自己細細思忖了一會,才道:「宇昀素來不是個精細的人,我們小心些,未必就瞞不過他!若是不去,怕反而不好。我是個女眷,照例不會出頭露面,其實倒不怕,倒是你,時常得意忘形,多喝了幾杯就露了本來面目!」

    楚青衣摸摸鼻子,自己走到妝台跟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自己一番。若論容貌,其實多少還有些楚青衣的影子,尤其是那雙眼,顧盼流轉間寶光瑩瑩;發起怒來,寒光凜凜……

    畢竟還是自己的眼,若是有上官憑在此,怕是一眼便識得破了,再無第二眼的餘地。

    她不由苦了臉,勉強道:「雖說寧小子不是上官憑,可我總還覺得心中有些不安穩……」

    寧宛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調笑道:「你如今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楚青衣半天不語,分別了這麼些天,若說從來不曾想念過上官憑,那自是自己騙自己;若說她肯為上官憑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也純粹是癡人說夢。

    寧宛然看她神色,早知其意,便笑道:「我那表哥其實也夠不明白,他若不說三年之約,你如今又還在中原,說不準,哪日想了他了,還會去找他盤桓幾日,他偏要弄個三年之約,倒把你拘住了,依你那性子,這三年,便怎麼樣也得忍著不去找他!」

    楚青衣被寧宛然一語道破心事,不由撇撇嘴,她素來是個極好強,不肯認輸的性子,既打了賭,那又豈肯認輸,何況賭注那般高昂,幾乎便是下半輩子的事情。

    於是懶懶的倒在貴妃榻上,悶悶道:「還是宛然最瞭解我呵,哎……」

    寧宛然看她神情,不由噗哧一笑。

    二人正說話間,石楠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一看楚青衣一臉鬱悶的躺在貴妃榻上,便笑道:「噯喲,這不是咱家老爺麼?怎地今兒改邪歸正,不吃花酒了!」

    楚青衣哼哼了兩聲,知她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索性閉了眼只不理她。

    寧宛然笑著放下手中的女紅,將秋狩之事細細說了給石楠聽。上官憑之事,因怕楚青衣惱羞成怒,倒是絕口不曾提起。

    石楠聽了,略想了片刻,便問道:「這個寧宇昀年紀多大了?」

    楚青衣隨口道:「今年該及冠了罷!」

    「可好色?」寧宛然聽這話,不覺吃了一驚,訝然抬頭看她。

    楚青衣一聽「好色」二字,頓時來了興致,一骨碌便坐了起來:「以前我倒是叫過他喝過幾次花酒……」

    石楠擊掌笑道:「愛喝花酒……真是個好習慣……」於是嬌笑起來,眼中全是狡黠。

    寧宛然苦笑道:「你們真是……」

    楚青衣與石楠壓根不理她,只是互視一笑,眼中全是詭譎的光芒。

    便強拉了寧宛然,三人湊到一處,嘀嘀咕咕的商量起來。

    半晌聽到楚青衣大笑的聲音:「果然有趣!」

    窗外眉月似被這一聲驚了一下,迅速的躲進了雲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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