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失憶
    楚青衣長身而起,口中冷笑道:「我並不是北霄人,北霄皇帝與我何干!莫說是你蕭青臧,今日即便是岳漓函在此,我也一般的說話!」

    這話一說了出口,蕭青臧神色便愈發的清冷,氣氛頓時便有劍拔弩張之勢。

    寧宛然輕輕歎了口氣,起身拉住楚青衣,低聲叫道:「青衣……」

    楚青衣心中既自責,又惱怒,此刻若只她一人,只怕她早已掀桌動手,此刻見了寧宛然,有多少火氣也只得硬壓了下去,憤憤的坐了下來,再不說話。

    蕭青臧冷冷的看著寧宛然,見她與楚青衣這般親密,心中愈發惱怒。他為皇帝,或者並不甚看重一個女子,卻也絕容不得後宮嬪妃當著自己的面與一個男子舉止如此親密。

    上官憑心頭一陣冰涼,垂頭不言。

    寧宛然沉吟了一會,斟酌了一下言辭,慢慢道:「皇上後宮粉黛三千,佳麗無數,其實也並不在乎臣妾一個,如今事已至此,便揭了出來,也只是皇室面上無光……」

    蕭青臧皺眉,這些事情,他心中何嘗不知,只是姑且不論楚青衣適才大逆不道的言辭,單說宮妃與人私奔之事,又豈能輕輕放過。

    寧宛然忽然看了上官憑一眼,嘴角輕輕一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又道:「更何況臣妾與楚青衣其實清清白白,絕無苟且之事!」上官表哥,我對你可算用心良苦了!

    這話一出,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來,有冷嘲,有愕然,有不信。

    楚青衣歎了口氣,她忽然之間便明白了寧宛然的意思,有些不耐的伸手扯下頭上的髮髻,一頭微濕的半長頭髮便垂了下來,她伸手隨便一撫,長髮便零亂的或貼在額角,或粘在面上。

    昏暗的燈光下,她原來略覺剛硬的面部線條本就顯得有些柔媚,此刻長髮垂散,神情中又帶了些微微的懊喪與惱怒,桃花眼兒似嗔非嗔,更覺整個人英氣勃勃中又帶幾分嬌嗔可喜。儼然便是一個英氣十足的嫵媚女子。】

    一時室中頓時便靜得離奇,即便是一貫冷漠自持的蕭青臧亦是震驚的不能自已。上官憑愣愣的看著,整個人更是呆若木雞。

    蕭青臧沉默了一會,半天才慢慢道:「淑妃,你可知道,即便楚青衣身為女子,你們亦無苟且之事,你私逃出宮,亦是死罪!」

    楚青衣張口欲言,卻終於沒出聲。

    寧宛然淡淡一笑,平靜道:「臣妾並未私逃出宮!」她神色安寧道:「當年是皇上親令臣妾往祈寧庵中為國祈寧,難道皇上都已忘記了!」

    蕭青臧瞳孔微微收縮一下,寧宛然自顧道:「那年仲夏,有賊人忽至祈寧庵,擄走臣妾,臣妾雖極力掙扎,怎奈手無縛雞之力,被那賊人打暈,強行帶走……」她微微一頓,又道:「臣妾清醒之後,便覺腦中一片迷糊,甚麼前塵往事,盡皆忘卻,是青衣救了臣妾……」

    她伸手指一指楚青衣,又道:「青衣有一妹,自幼失散,因此她見臣妾孤弱,心生憐憫,便收留了臣妾。其後臣妾雖陸續記起往事,念及後宮往事,終究心中懼怕。青衣又聽說宮內多有宮女,心疑其妹可能會在宮中,便有意入宮充作侍衛,順便尋找妹妹。她入宮前,曾問臣妾是否願意回宮。臣妾心中猶疑,又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臣妾,便求她為我打探一二,若皇上對臣妾猶有一分思念之情,臣妾便甘冒死罪,回宮請罪亦有何難……」

    她默默垂下了眼簾低聲道:「是臣妾癡心妄想了,自古後宮只有新人笑,哪見舊人淚……」她神色黯然淒婉,續道:「此後臣妾便絕了回宮的心思……」

    眾人默默,蕭青臧也呆了一呆,半天沒說話。

    楚青衣上前輕輕抱住寧宛然,柔聲道:「不必傷心,天下男子,本也沒幾個好東西!」扶了她便徑往內室去了,留下三個男子面面相覷。

    一進內室,楚青衣便捂了嘴巴悶笑不已。

    寧宛然白了她一眼,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雙眸,直揉的微微發紅,才停了手。

    外間沉默了一會,上官憑的聲音便傳了進來:「青……青衣……時候不早,我們先行告辭,待明日再來拜訪罷!」

    楚青衣冷冷道:「你們還來做甚,快些滾罷!」

    外面略頓了頓,一陣衣裳的聲後,便是房門開闔的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楚青衣才道:「確是走了,」她長長的吐出口氣,無力道:「今日虧得有你在,這套謊也算滴水不漏了!」

    想起來,她不禁失聲笑起來,讚道:「我倒不知道,你編起這些,竟這般厲害!」

    寧宛然苦笑不已,無奈道:「青衣,這只是緩兵之計,蕭青臧只需出去略打聽下我們這些年的所在,不難發現破綻,凌家之事,我們還可推說是因怕你的仇家拿了我要挾你,岳漓函那裡又該如何交代?」

    楚青衣撇嘴道:「岳漓函並非你主動招惹……」

    寧宛然側頭沉吟許久,歎息道:「雖說如此,畢竟是個心思!」念及岳漓函,她此刻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楚青衣蹙了眉,也不甚在意,便道:「我看你對岳漓函卻也未必便是非君不嫁了,這個倒也無妨,只是你適才說的情深款款,我怕蕭青臧……」

    寧宛然撫額輕歎,這點她自己何嘗不知,但若不這般說,隱匿民間,不願回宮的罪名亦是可輕可重,她無力道:「青衣,我自覺自己是在飲鴆止渴……」

    楚青衣也歎了口氣,猶疑了一會,才慢慢道:「你不在北霄宮中已有多年,我離開北霄時,後宮有品節的各色妃嬪便有二十九人,稱得上寵妃的是四人,蕭青臧膝下已有了二子三女……」

    寧宛然無奈道:「說這個做甚,如今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楚青衣悶悶的歎了口氣,恨恨道:「寧宇昀那個兔崽子,老子將來若得了機會,定要將他剝皮削骨!」她今日不慎上了大當,心中當真恨極。

    寧宛然歎了口氣,終究心中鬱悶,便起身掀了簾走到外間,淡淡道:「又是一天了!」

    隱約的晨光透過紗窗洩進房中,看來今日竟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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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澠都西城區一所不大的宅子中,蕭青臧正把玩著手中一隻冰瓷青花茶盅,淡淡不語。

    上官憑陪坐一邊,寧宇昀則人影全無。

    上官憑猶疑了一會終於還是開口叫道:「皇上……」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

    蕭青臧轉過眼,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上官是想為楚青衣求情麼!」

    上官憑苦笑不語。

    蕭青臧淡然道:「楚青衣並沒說錯什麼,她並不是北霄人士,這裡確也不是北霄,所以朕也並沒有治她罪的理由……」他忽然便笑起來,慢慢道:「朕只是在想,朕的淑妃何時也變得那般聰明起來?」

    上官憑一怔,心中一凜,沒敢接口。

    蕭青臧微微一笑,眼神卻是深不可測:「淑妃既然對朕這般癡心,這幾日事情一畢,朕便打算帶了她回宮,上官覺得如何?」

    上官憑一愣,低聲道:「皇上是想……」

    蕭青臧身子向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看向廳外的一株開的正艷的石榴,風雨過後,更洗得綠葉紅花,清透無瑕,烈日下葉如碧玉,花紅勝火,一時儂艷無匹。

    「朕實在想不到,嬌艷的石榴竟有變成清艷芙蕖的一日……」他微笑道。

    上官憑歎道:「昨日乍一見了她,臣心中實在也驚訝得緊!」

    蕭青臧又是一笑,緩緩道:「去好好查上一查罷,關於她……還有岳漓函……」

    有時候,有個好對手,實在也難得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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