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瞬時紅透了臉,連脖子都紅了,低聲道:「不是的是……」那神態明顯是欲說還羞,欲蓋彌彰。
戴玉衡頓時生了戲弄的興致,緩步向她走近,不客氣地笑道:「將軍,你可聽說過,有句俗話叫痢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但願將軍只是到了思春季節,想岔了一兩根歪筋,而不是真有其心……」
開明用力咬了咬下唇,忍住揮拳的衝動,眨了眨眼睛,閃出幾顆淚花,羞慚地看著他道:「陛,陛下,不是這樣的……」
「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越描越黑,越說不是,越是口是心非。」戴玉衡走到了她預估的範圍內。於是,她如計劃之中一樣,暴起,成功抓住了這位狡猾的中宮宮帝。
戴玉衡斜眼瞄著她,臉上既沒有驚慌,也沒有害怕,相反的,眼中卻異彩大放,極端的詭異。開明沒有時間琢磨他的異樣,長如波浪般散開,溫柔斂盡,面上是寒冰一般的冷,她的手中,緊緊握著那根銀簪,尖銳的一頭頂住了戴玉衡脆弱的脖頸。
戴玉衡靠她太近,身後的侍衛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睜睜看著宮帝被抰持在手無寸鐵的女子手中;宮女們驚呼著,四散奔走,高腳架上的瓷瓶落了地,砸出一地的碎片,枝枝斷梗鮮花被蹂躪在雜亂的腳底下。
侍衛們已經呼喝著包圍住二人,忌於她手中的銀器,不敢動手。開明更緊地揪住戴玉衡地衣領,看也不看四周人等,只是死死盯住他。
戴玉衡無視周圍地混亂,像是連自己的性命都沒放在眼裡,神態自若,嘲笑道:「朕現在終於明白,將軍為什麼穿女裝的理由了。」
她不語,盯住他的眼神都能在他漂亮的宮袍上射出無數個大窟窿了。
「那是因為必須得穿。」他瞥向她。一直望進她地眼底。「宮內不准攜帶兵器。男子讓人防備。而像你這種女子。卻更令人可畏。竟然把武器藏在頭裡。光明正大地帶進來。並且。故意裝出一副愛慕地模樣。讓朕失去戒心。」
開明冷笑道:「現在知道。不覺得太晚了嗎?不錯。我換女裝地確是為了方便攜帶利器。女子地銀簪。你不覺得是最令人不會防備地武器嗎?」
戴玉衡哈一聲笑。道:「那麼。將軍現在抰持朕。是不是想跟朕談什麼條件?說吧。你現在已經有了談判地本錢了。」
「談判?」她將簪子往他脖子地嫩肉裡遞了遞。立即滲出一絲鮮血。她詭譎地笑道。「不。我不是來談判地。戴玉衡。我是來。要你地命地。」
戴玉衡縱使再鎮定。此時臉部肌肉也不免有些抽動。「等等。開明將軍。請你講清楚。朕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地事。將軍要這樣置朕於死地?」
開明地聲音越冰冷:「想裝糊塗嗎?春花地死。旋地死。你敢說你脫不了關係?!」
戴玉衡聲音微頓,隨即利索地道:「是,春花地死,實屬朕領導的失誤,錯估了東宮地實力,讓春花統枉死;近衛兵旋,是宮內出了叛徒,叛徒在背後放的冷箭,目地就是挑起君臣不合,將軍千萬不要上了小人的當啊!」
開明冷哼道:「巧言令色,我還分得清是非黑白,你少裝蒜!」
戴玉衡歎息道:「將軍為什麼不信朕呢?朕在將軍心目中就是如此不堪嗎?」
「不錯,你就是一奸佞小人!」她牙咬得癢癢地,銀簪往戴玉衡脖子裡又遞進幾分,「我恨不得生吃你的肉,生喝你的血!」
戴玉衡吃痛,鮮血從細白的脖頸開裂處,越滲越多,斑斑點點灑滿了他的衣襟。侍衛們驚呼著:「陛下!」他抬手,維持著王的風度,低歎道:「將軍想就此殺了朕,讓其他四宮有機可趁,讓中宮百姓生靈塗炭嗎?」
開明冷笑道:「別臭美了,以為只有你一個可以當皇帝了嗎?要坐這個位置,有人比你更有資格,你就陪著我,一起下地獄去吧!」
手中用力,正待劃下,戴玉衡忽然轉目向外,臉上滿是吃驚表情:「卿雲?小梅你怎麼把卿雲帶來了?」
開明心中一凜,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宮門外哪裡有半個人影。只這一兩秒的偏差,戴玉衡迅疾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拚命向外推去。
暗道一聲糟糕,她舞動簪子,只感覺脖頸身週一陣涼颼颼,皇宮侍衛的鋼刀長槍已經招呼向她身上各大要害,戴玉衡卻在這關鍵時分,大喝一聲:「留活口!」
侍衛撇開武器,
將她制服,胳膊向後反綁,一切在幾秒鐘內塵埃落
她後悔莫及,掙扎不動,只能死硬地仰著頭,無數次地用眼神殺死他。
宮人們趕緊趨步上前,手忙腳亂替戴玉衡止了脖子的傷口,纏上紗布,乍一看去,就像脖子打了石膏一般。
戴玉衡僵直著脖子,臉上再也沒有鎮定的笑容,赤紅著一雙眼,狠狠瞪她。
她看到他這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已是萬念俱灰,忽然爆出狂妄的大笑聲。
眾人不防她在這種時候還會爆笑,俱嚇了一跳,以看瘋子的眼光看著她。
戴玉衡皺眉,示意侍衛把她拖到自己面前,不悅地道:「你死期將至,還有什麼好笑的?」
她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坦然地道:「是人總有一死,誰也逃不過這個坎,廢話少說,只求速死!」
戴玉衡冷冷瞅著她,「這樣痛快的死,未免太便宜你了。」目光投注在她精心描繪過的妝容上,唇角往上陰毒地勾起,「仔細看,將軍雖不是花容月貌,倒也有幾分姿色,朕想出一個好主意,既能趁了將軍愛慕朕的心,又能讓朕出了這口惡氣。」
開明接收到他不一樣的眼光,竟感覺後背嗖嗖涼,像是即將遭遇慘無人道的酷刑一般,不禁臉色大變,厲聲叫道:「戴玉衡,你這狗娘養的,你快殺了我!你要是不殺我,我咒你十八代祖宗,咒你死後下地獄,遭千刀,受萬剮,一片片割肉,放血流盡,變成一具乾癟的木乃伊……唔唔!」最後的唔唔幾聲,是被侍衛用破布塞住了嘴巴,再也無法開罵。
身體被推倒在地上,一名侍衛抬腳,踩住她亂動的後背,其他幾人分別按住手腳,向兩邊分開。她大驚失色,直覺要遭遇大難,眼珠子亂轉,只看到一名侍衛抬起手中的鋼刀,毫不留情地斬向她的右手腕。
鮮血如噴泉一般,四散開來,血滴劃上她暴突的眼珠,什麼叫做挖心掏肺的痛楚,她完全體會到了,只是,體會到的同時,她的世界開始傾斜,撕裂的劇痛將她淹沒在深深的黑暗之中。
淪陷的空白,為什麼還會傳來螻蟻般的意識,而且這種存在的意識越來越強烈,逼得她到最後無法再強裝昏迷,眼皮一彈,撐大了雙眼。
靠著韁緊的神經,她猛然坐起了身體,卻在下一刻,痛得控制不住自己,歪斜向身邊的床柱。心中頓時悚,床柱?是的,她在一張硬板床上,身上蓋著乾淨的被褥,手腕和腳踝都纏上了血跡斑斑的白布。
目光落到白布,又是一陣心驚,無與倫比的痛楚就是從纏著的白布底下滲透出來,針紮著她全身每一寸神經,令她痛得無法坐直身體。
手,腳,怎麼了?她想扯開白布,想看透下面的奧妙,想自殺,想撞牆,卻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膩歪在床柱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泉湧而出,顆顆灑落白布交纏的血手腕上。
知道生什麼事情了,知道自己的腳怎麼了,只有一種情況下,受這樣的凌遲之刑還可以不死,那就是,戴玉衡,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她仰頭,出嘶啞的大笑聲,如同厲鬼的悲嚎,「戴玉衡!戴玉衡∼!!」
悲愴慘烈的叫聲如重拳出擊,衝破緊閉的幽暗房門,穿越重重阻格的宮牆,響徹在皇宮每個角落,令人驚悚,和悲憫。
一直沉淪在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昏迷過去多少次,又醒過來多少次,模糊有人進來,抬起她無力的頭顱,餵她吃了幾口流質食物,然後放下,輕手輕腳走出去。她想很有骨氣地絕食自盡,卻現連咬緊牙關的力氣都沒有,虛弱得只能任人擺佈。
房內一直沒有點燈,一直置身在黑暗之中,縱使眼睛適應了黑暗,她也看不清身周的環境,只能憑借殘存的意識,感覺進進出出的人偶爾帶出的光亮,猜測著外面的白天與黑夜。
眼淚已經流盡,乾枯的眼眶再也滲不出一滴淚水。從一開始狂瘋到最後的緘默不語,從痛哭流涕到每天只靠想念過日子,她相信自己已經完全達到了無慾無求的佛家最高境界。
就這樣一直渾渾噩噩地數著日子,終於有一天,從窒息的噩夢中再次驚醒時,現床邊竟然站了一條人影,隱隱綽綽的人影,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