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淡淡地笑道:「天琅真是用情至深的人,為了賣自己的兄弟。你說璣的感情和你一樣,其實你說錯了,你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璣喜歡上一個人,只會做指點她迷途的明燈,在她哭泣傷心的時候給她肩膀,根本不同於你這種自私狹隘的感情。朕曾經說過,璣是與朕平起平坐的人,現在果然被朕說中了……」
「天琅,你今天說了很多錯話,做了很多的錯事,要命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天琅,你大哥說得沒有錯,朕是很可怕的人,你把朕看作綿羊,而璣卻是最瞭解朕的人,他看得出來,朕其實是一隻吃人的狼……」
隨著戴玉衡慢悠悠的話語,天琅的臉色漸漸地轉青,繼爾變白,酒杯「匡啷」落了地,他伸手抓撓著自己的脖子,眼珠暴突,死死盯住對面的戴玉衡。
細碎的注水聲中,酒香四溢,戴玉衡不動聲色地往自己的杯中倒酒,一眼未看天琅,語氣從來沒有過的平靜:「朕忘了告訴你,這個鴛鴦壺裡有一半的酒是毒酒,只要朕按下壺柄的開關,就能自如轉換。」
他這才抬起長長密密的睫毛,水潤的黑眼珠泛滿笑意,「天琅你,剛剛喝下的那杯,就是朕賜給你的毒酒。」
天琅張合著口,卻出不了聲,只能僵硬地用五指抓撓著脖子,又向著對面伸手,想夠到戴玉衡,手伸到一半卻嘎然停止。終於,眼珠向上翻白,筆直地向身後倒了下去。
他至死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近在眼前的美好生活,轉眼就成了鏡花水月?
戴玉衡紋絲未動,繼續品嚐自己杯中的美酒。吞嚥下一小口甘甜的酒水,他冰冷地瞥向腳下的屍體,冷淡地道:「天琅,雖然朕不需要你這顆失去用途的棋子,但是朕會成全你最後的心願,讓你的心上人,與你生死相隨!」
天琅彷彿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兩眼無神地望天,像是在質問老天,究竟是為什麼?
早朝地時候。聽到令人震驚地消息。戴玉衡當著文武百官地面宣佈。御兵總監涉嫌謀逆罪。已經收押入獄。
眾官無不驚悚。各自猜疑。璣是戴玉衡地心腹。又是凱旋歸來地有功之臣。前一日還在論功行賞。第二天怎麼就落獄了?
開明聽得更是懵。不論璣地身份是不是戴玉衡地人。璣對她。是真得盡心盡力。乍一聽到這樣地消息。心裡還真得不是滋味。
思來想去。總感覺哪裡不對勁。早朝散去後。她拿定了主意。求見宮帝。
太監帶著她繞來繞去走向主殿。推開朱漆宮門。戴玉衡一身淺色便服。坐在桌旁翻閱奏章。兩名添茶倒水地宮女隨侍一旁。
她隨著太監地腳步走到戴玉衡面前。戴玉衡頭也沒抬。把她當成透明。繼續看自己地文件。
太監輕輕回稟了一聲:「陛下,開明將軍來了。」
戴玉衡「嗯」了聲,不再有下文。
太監退立一邊,開明立在他面前,頗不自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戴玉衡將手中地奏折收起,這才抬頭看到了開明,故作驚訝地道:「哦,開明將軍來了?」
她沒好氣地哼了聲:「是。」
戴玉衡關切地問道:「將軍來了多久了?」
她臉色青,悶聲悶氣地道:「剛到。」
戴玉衡露出會心的笑容道:「將軍來得正是時候,朕這裡剛剛接到奏報,南宮已經搶先兵了。」
開明臉上現出驚訝:「南宮已經兵了?」
戴玉衡點頭道:「千真萬確,是邊關送的十萬火急文書。」
開明忙把璣的事情放到一邊,急問道:「陛下想如何處置這件事?」
戴玉衡注目向她道:「朕還要問問開明將軍的意思。」
「問我地意思?」
「朕想任命開明將軍為總軍統領,領十萬兵馬趕赴前線,將軍意下如何?」
「十萬兵馬?」開明倒吸口冷氣,領軍到現在為止,沒有統率過這樣龐大的隊伍,十萬啊,可不是小數目。
「幾乎傾盡我中宮三分之二的軍士。」戴玉衡卻是胸有成繡一般,慢悠悠地道,「將軍可別辜負了朕對你的厚望。」
開明聲音有些顫,強壓著心頭的驚慌:「陛下想讓開明一人統率十萬兵馬,與南宮開戰嗎?」
「當然不是!」戴玉衡呵呵笑道,「南宮營內單不論司空與卿雲,其他將士都不是可以小覷之輩,朕自會派出中宮最精幹的將領隨同將軍前去,只要有看中的人,將軍可以自己點兵。」
開明默然不語,少頃,問
陛下想讓臣什麼時候出?」
「最遲明後兩天,看你準備地速度,越快越好。」
開明聽到這話,低聲道:「走之前,可不可以讓臣見見臣的兒子?」
戴玉衡微愕,隨即會意,輕笑道:「那是自然,朕怎麼可以不顧將軍的人倫呢,將軍今天就可以見到勺子。」
開明卻沒有高興的神情,只是悶聲道:「謝陛下體諒下臣。」
戴玉衡向著旁邊低頭靜立的太監吩咐道:「帶開明將軍去閣,見一見小公子。」
「是。」太監趕緊應承著,就要在前面帶路。
「公公請稍等。」開明沒有挪步,向著太監喚了一聲,又轉向滿臉疑惑地戴玉衡,「陛下,臣這次來見陛下,有一個惑,想請陛下為臣解開。」
戴玉衡似乎明瞭她想提的問題,淡淡道:「是不是璣地事?」
開明躬身道:「正是,臣能不能請問陛下,御兵大人到底犯了何種謀逆之罪?」
戴玉衡冷哼道:「謀逆罪,有時不單單指他所做的事情,更多地時候,是因為他的身份。」
開明迷惑不解:「他地身份?」
戴玉衡冷冷地拂袖道:「璣的事,朕心中有數,自有分寸,將軍不必多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眼神一瞄呆立的太監,「還不帶將軍去見公子?!」
那小太監給他殺人般的眼睛一掃,嚇得頭直往頸上縮,連聲道:「是,是,小的這就帶將軍去見公子。」向開明作出請走的手勢,點頭哈腰想帶她離開。
開明兩眼直視戴玉衡,聲音清朗地道:「臣,還有一事不明。」
戴玉衡的目光頓時一暗,低沉地道:「開明將軍沒有聽到朕說的話嗎?」
「陛下!」開明毫不畏懼他的眼色,自知兵在即,他不敢拿自己怎麼樣,壯著膽子道,「臣想問的另外一件事情是,臣昔日的室友小巧小姐,陛下真得想讓她去東宮和親嗎?」
她一提到小巧,戴玉衡的臉色更是難看,眼神都變得有些陰沉,「將軍,朕已經說過,將軍顧好自己就行了,別去多管別人的閒事!」
「小巧難道不是陛下的心愛之人嗎?」她不管不顧地說道,「為了陛下的霸業宏圖,真得要犧牲自己的愛人嗎?」
「這不是你職責範圍內的事!」戴玉衡的聲音帶起了怒意。
小太監察顏觀色,自知情況不妙,連忙半拖拉,半勸哄著將她帶走。
開明邊被他拖著,邊向著戴玉衡扭頭道:「陛下,有些事情,不要到了最後才後悔……」怦一聲,聲音被關在了門外,拖長的尾音嘎然而止。
「一個愚鈍的村婦,也敢妄言朕的事!」
她一走出門,戴玉衡將手中的奏折往桌上狠狠一摔,往椅背上重重靠去,閉了閉眼睛,手指不自覺揉向了眉心。
這一摔之下,茶碗翻飛,水漬四濺,嚇得兩名宮女跪僕於地,連大氣也不敢喘……
戴玉衡慢慢睜開了眼,眼裡的怒氣被另一種情緒取代,竟浮出深深的疲憊。
不要到了最後,才後悔。
也許她說得對,但縱使做錯了,朕,也絕對不會認同!
小太監掩上宮門,向著開明直抽眉腳:「將軍,小的快被你嚇死了!你胡亂說話,陛下一個不高興,小的腦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搬家了!」
開明笑笑:「下次不會這麼魯莽,帶累公公了。」
小太監搖晃著腦袋,無可奈何地走在前面。
她朝那扇厚重的宮門投去一瞥,暗暗地想,現在不說,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就算幫不上小巧,至少,這樣的話,戴玉衡也會放在心裡過一過吧!不管怎麼樣,算是為小巧說過話,也應該無愧了。
七拐八拐中,小太監立住了腳,向她道:「將軍,到了。」
她抬頭,看見寬敞的一座庭院,緊閉的大門,上書一塊匾額:閣。字還沒學,只認得那個閣字。蚯蚓字的筆畫還真多,她心裡犯起了嘀咕。
小太監走上前,伸手扣了扣門環,大門應聲而開,一張白淨面皮的公公在門後以奇怪的眼神瞧著他們。
小太監低聲道:「陛下命小的帶開明將軍,來見見她的小公子。」
門內的白淨面皮立即起了反應,堆起一臉獻媚的笑容,急忙開了門,向著開明躬身道:「原來是將軍來看小公子,將軍請進,請進!」
開明哼了聲算作回答,二話不說大步邁進門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