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被晴天霹靂打中,變成木頭人杵在那裡,每一塊緊的。
他的神智幾乎從身體中分離出去,怔怔地抬頭,看著那兩片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朕已經知道了,璣,你才是真正的,……天……琅……」
你才是真正的天琅!璣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僅存的一點僥倖心理被他這句話擊得粉碎。
還記得那柄冰冷的尖刀從染血的宮袍中穿透時,璣向著天厥帝附耳低語:真正的天琅,是我。
記得天厥帝睜圓了眼睛,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盯住他,努力想看清他的臉。他卻只是帶著勝利的微笑,臉上的神情似憐憫,又像嘲諷。
而此時,戴玉衡的臉上就帶著這種既憐憫又嘲諷的笑容,冰冷地看住他。難道世事弄人,非要來一個輪迴來嘲笑愚蠢的世人嗎?
他定了定神,強撐僅有的神智,低聲道:「臣,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戴玉衡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嘴硬?好罷,不讓你見見活的人證,你是不會死心認罪的!」
說完舉起雙手,啪啪拍了兩掌。清脆的掌聲過後,門邊垂落的帷幔後突然有了動靜,幔布輕輕撩起,分開,一雙腳走了出來。
璣的眼睛順著這雙走動的腳,看到了走出來的人。目光乍接觸這個人的臉面,他的雙瞳陡然放大。
是他!竟是他?!
溫和平靜地臉。掛著清淡地笑容。一身不起眼地青衫。如同這個人一般。靜靜地站立在那裡。你很快就會將他忽略掉。
璣卻是幾乎顫抖著。喚出這個被忽略掉地人地名字:「天琅……」
溫和地臉笑著回答:「我不是天琅。我是他地替身。當然。這種情形下。你還是可以稱呼我為天琅地。大哥。」
「大哥?!」璣被這聲稱呼震動著。牙關咬得死緊。「既然還知道我這個大哥。為什麼要出賣我!」
天琅臉上現出了一絲苦笑:「我並不是存心。大哥。我是有苦衷地……」
璣厲聲打斷他的話:「別叫我大哥!我不認識你這樣的兄弟!」
戴玉衡在一旁冷冷插話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御兵大人應該是無話可說了。」
璣扭過頭,不理睬他們。心裡暗歎著,千算萬算,算漏了天琅,一棋下錯,全盤皆輸。
天琅向著璣單腿跪下,低頭認錯一般,輕聲道:「大哥可知道,天琅這樣做的目地,為了什麼?」
璣冷聲道:「還不是為了你的榮華富貴,虧我在你失蹤之後出動滿城兵馬搜尋,虧我一直隱瞞你的失蹤,盡力盡力服侍你地瞎眼老娘,虧我……唉,做了那麼多事,你小子竟然背後捅我一刀!」
天琅頭垂得更低了,聲若蚊蠅:「大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有愧。你當初把我從窮山溝裡帶出來,培養我成為武士,讓我成為有用的人,我很感激你,我甘願為你賣命,我聽從你的話,假冒天琅,並且順利進入將軍府……」
「可能太急功近利了,我去行刺大音,結果事情敗露,還好大音並沒有懷我。但是之後,我才現,原來那個女人的心計如此之深,她竟利用我作誘餌將追兵引開,想借他們地手,將我殺死……」
璣聽他一點點道來,慢慢平復著情緒,默不作聲地聽著。
「大哥大動干戈地找我,其實那時候,大音因為不見我的屍,也在加緊搜索,我是萬萬不能露面的。很巧合的是,恰在這個時候,負傷的我,遇上了一位小姐……」
璣深深吸了口氣,已經能猜到他將要敘述的下文。因為猜到了他背叛地動機,心裡更加忐忑不安。
「她是我所見過的五宮之中最美麗地小姐……」天琅抬起頭,側揚著臉,臉上現出神往的表情。璣瞟了他一眼,只一眼,就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名情竇初開地少年,已經陷入了愛情的泥沼。
「她不顧忌我來歷不明地身份,將我暗藏在她的府中,為我療傷,和我談心。她總是穿一身白色衣裙,頭上戴一朵素白的花,靜默地坐著,像是為什麼人守靈一般。我們漸漸地熟悉,漸漸地無話不談,這時,我才知道了內情……」天琅長歎著氣,臉上滿是悲慼,「原來,與她訂婚的夫君暴斃,她竟是為他守節一年。」
璣聽到最後一句,渾身大震,這句話,他曾跟開明說過,為夫君守節一年的貞潔女子,莫非天琅所說的,這名守節的白衣女子,會是……?會是……這太荒唐了!
戴玉衡倚在圓盤的桌旁,也在
琅這段美好而又淒涼的愛情故事,聽到這裡,他輕吁聲道:「帝都中這樣為夫君守節的女子並不多見,據朕所聞,恐怕只有政文官的未過門的兒媳有此貞烈心志。」
政文官的未過門的兒媳!的未婚妻!璣放在地上的手指顫得厲害,他彎曲著五指,狠狠攥成拳頭。
為什麼?為什麼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再將這一幫人兜回原來的地方?間接地死在璣手裡,歡的女子璣也在不知不覺中戀上,璣從山溝帶出來的結義兄弟,天琅愛上的未婚妻,而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天琅背叛了璣,這像不像是借天琅的手報復了璣?難道世上真有因果循環?善惡報應?
「阿貞說,如果我要和她在一起,必要門當戶對,等她一年期滿,正大光明地來她府上提親。
一年期限很快就會到,大哥,你知道最快的仕途捷徑是什麼嗎?」
璣不語,怒瞪著他。
天琅淡淡一笑,自己回答了自己的話:「就是把別人踩在腳下,自己爬上去。小弟思來想去,只有懇請大哥幫忙了。」
璣開了口,啞聲道:「你要仕途,我可以給你!為什麼做這種卑鄙的事!」
天琅的笑容很勉強:「大哥,你給我的不夠,遠遠達不到阿貞的要求。什麼叫門當戶對,你懂嗎?這中宮之內,恐怕只有宮帝陛下能夠滿足我的要求。所以,沒辦法了,小弟只好投靠了陛下。」
戴玉衡聽到這句話,嘴角的弧度直往上揚。璣斜瞥了他一眼,低聲道:「天琅,你會後悔的!」
天琅卻是執迷不悟,搖著頭道:「大哥,我聽說你喜歡上一名有夫之婦,為了她冒過很多次險,既然你能為了一名女子如此,為什麼我就不行呢?難道你不能理解我與你相同的心情嗎?」
璣唇角有些乾澀,粗重地喘息著道:「我跟你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天琅,你信任戴玉衡,簡直玩火!」
「陛下沒有大哥說的那麼可怕。」天琅轉身,笑笑地對上戴玉衡的俏臉,眼裡很是欣賞,「相反的,是個很親切的人。」
「親切?」璣無視天琅愕然的表情,仰頭大笑,笑得渾身都在抖,「等你知道他的可怕之處,只怕你後悔都晚了!」
戴玉衡嘴角噙笑,那笑容竟是知我莫若璣。他纖白的手指按了桌旁的暗鈕,朗聲道:「既然一切水落石出,璣,朕也不想為難你,你乖乖地跟著朕的護衛走吧!」
神殿大門敞開,明亮的光芒照射進來,籠罩住跪坐在地上的璣全身。他的側臉被陽光照亮,微微轉頭,黑暗中的另半邊臉,眸子閃亮,絲毫沒有被擊敗的頹喪。
他向戴玉衡側臉,冷笑著道:「勝負還未定,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較量。」
戴玉衡的臉上居然現出欣賞的神色,柔聲道:「朕拭目以待,御兵大人。」
璣起身,門外的衛士立即手持利器,砥住他前胸後背,一步步將他帶出殿堂的大門。
兩扇大門重重地合攏,戴玉衡出了輕微的歎息,自言自語地道:「可惜了……可惜了……」
「陛下不必傷感。」天琅安慰他道,「大哥是咎由自取,舊的若是不去,新的永遠不會來的。」
戴玉衡念叨著他的話,若有所思:「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嗎?」
「是。」天琅向他躬身,「若有用得著我天琅的地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嗎?」戴玉衡臉上帶起不易察覺的冷笑,轉身天琅時卻變成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他攜起天琅的手,親切地笑道,「這次要不是你,只怕朕還一直要被璣蒙蔽下去,朕應該好好獎賞你。」
天琅聞言,心中大喜,俯道:「小的只有一個願望,只盼能和阿貞小姐共結連理,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嗎?朕應允了你。」近看戴玉衡的笑容,更是令得天琅神魂顛倒,心裡暗想,宮帝竟是這樣一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真是意想不到,想到今後美好的仕途與唾手可得的嫵媚佳人,他心情更是暢快。
「來。」不知什麼時候,竟隨戴玉衡坐到了桌旁。他執起酒壺,親手替天琅滿斟了一杯,「朕這杯酒,敬天琅兄弟。」
天琅惶恐地接過:「不敢不敢!」
戴玉衡率先飲乾自己杯中的清酒,向他亮出空杯,眉毛微微一挑。天琅不敢怠慢,趕緊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