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一列隊伍,站在寨門口看,排列在蜿蜒的平原上一眼竟望不到隊尾,開明暗暗納悶,中宮派了多少將士啊?是不是把全國的兵力都派出來了?這次的戰事有這麼嚴重嗎?
大步跨進寨門的一名將士粗聲粗氣地向她叫道:「開明將軍是嗎?我們是中宮派來增援監軍大人的隊伍,在這裡歇歇腳,換一些馬匹,立刻就要趕往西宮。」
開明隨口應著,問道:「西宮那邊的戰況怎麼樣了?」
將士回答道:「監宮大人攻下了兩座城池,因為最後一座防禦堅固,易守難攻,所以我們才過去增援。」
開明思忖道:「是不是最後一座城池攻下後,西宮就會被破城了?」
將士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開明微微一笑,看起來璣是勢在必得,西宮被破只是遲早的事。她吩咐守營的士兵忙碌起來,換馬的換馬,喂草料的喂草料。那名將士像是累極,找了個空氈房自己進去瞇了會眼。
她站在寨門口,愁這麼一大批士兵怎麼招呼,卻見在各自統領的指揮下,士兵們席地而坐,或躺或臥,竟然就在土坡上打起了盹。
幾名統領向她行過軍禮後,先後鑽進帳蓬內,歇了會覺。
她舉目遠眺,看著張張陌生面孔,看著蜷縮在乾泥地上的身軀,想起自己初入隊伍,初次行軍的種種經歷,眼眶莫名地竟有些泛酸。
她轉身。抹去泛出地淚水。向緊隨其後地小珂道:「讓伙食倌做些好吃地。招待一下帳內地將士們。至於士兵……」她歎了口氣。「沒餘糧照顧了。」
小珂笑笑道:「副將軍。你不用擔心。士兵們都有自備乾糧。時候到了。自己也會埋鍋造飯。」
她點點頭。扯開笑容:「我有點過慮了。哪個出來打仗不是自己照顧自己地。唉。想為他們多做點事情竟然也是無能為力。小珂。你快去吧!」
小珂應了聲。拔腿跑。
幾名將領稍為休息了一下起來。用過豐盛地菜餚就向開明告辭。整裝待。開明送他們至寨門。扯住先前地將士詢問道:「宮帝陛下這次只向你們傳了救援地口喻。其他地什麼都沒有?」
將士奇怪地道:「是。只是下了救援口喻。」
她的神情比他更古怪:「關於我,呃,的事,隻字未提?」
「開明將軍的事?」將士翻著眼珠道,「開明將軍的什麼事?」
「沒什麼,哈哈,算了算了。」她打著哈哈,掩飾道,「行軍辛苦了,一路走好。」
將士向她行了個禮,翻上馬鞍,向著後面用力一揮手,大聲喝叫道:「出!」
鏘鋃的兵器碰撞聲,腳步摩擦聲,長長地隊伍從眼前一列列過去,開明望著行進的隊伍,陷入了沉思。
戴玉衡對她的事隻字未提,既沒有撤她的職,也不作任何表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因為現在替他打仗,不好作出處罰,而是要等她回轉中宮後,再施以毒手?
她打了冷顫,捂緊了手臂,是的,以他地毒辣,的確會做出這種狠事。一陣冷風吹過,抬頭望了望天空,入秋了,天氣越來越冷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開明就在起早貪黑地練拳與練字中度過,旋的傷一天比一天好轉,到了第四天已經能夠下地,春花更是隨時隨地來獻慇勤。營內的留守士兵沒人管束,能偷懶就偷懶,日子就這樣被輕鬆地打著。
到了第五天,開明照例在樹樁旁持棍練習,旋下了地,拄著樹枝作成的枴杖站在一旁觀看。春花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二人黨不習慣起早,躺在氈房內睡大覺。
旋了一套風魔棍給她練習,動作雖然沒有太到位,一板一眼地也算認真。
「這裡,停!」旋忽然一聲斷喝,她正好做了個斜劈地動作,舉著棍子僵在那裡。
「往後帶要使巧勁,別用蠻力!帶過來後才盡全力,知道嗎?!說了你多少次!」旋居然一點不留情面,厲聲喝叱道,「重來!」
春花聽到他嚴厲的口氣,向開明吐吐舌頭。
開明沒奈何,只得重頭再來,還是到這個動作,旋又是一聲喝叫,「卡」卡住了。
「重來!」
「再重來!」
幾遍下來,旋已經不耐煩,舉起手中的粗樹枝向她擺出架式道:「用剛才那招,向我攻擊!」
「啊?」她懵,你一個受傷的人,不要命了?
「快!」他皺眉道,「就算我這種狀態,也能贏你,你信不信?」
開明不服氣,暗想,大話可別說早了,到時候別怪我
面。舉起棍子,凝神注目於面前的假想敵,「喝!」尖前蹭,搶攻上去。
旋開她的棍子,往旁一撥拉,她就像中了太極拳中地四兩撥千金,力氣被卸掉,一把被撥到一邊。
春花出一聲「好!」竟然啪啪拍了兩掌,氣得她一瞪眼,旋身將棍子一帶,使出吃奶的力氣從側面斜斜劈過去。
旋慌不忙地再次將棍子格開,又是避其鋒芒,使用巧勁。她暗想,難道還用剛才那一招,剛剛思及此處,樹枝突然纏住棍子轉了幾圈,她兩手象被絞麻花一樣絞動,虎口一陣酥麻,趕緊撤了手,樹枝順勢將棍子架住,呼地向天空猛力一撩,居然向上遠遠地拋開了去。
她張著嘴,驚詫地看著棍子被對方絞住,又往上拋開,頭跟著一仰一合,望著飛在半空中地棍子,半天出不了聲。
旋笑笑,掃了眼春花,她張著嘴,和開明一模一樣的表情。
「副將軍!副將軍!」寨門外突然響起一片叫嚷聲,伴隨著喊叫又是一陣凌亂地馬蹄響。
「哎?」她端正了視線,投向寨門。
一騎快馬從眼前一溜而過,模糊看到士兵的身影。
「什麼事?」她顧不得那條飛走地棍子,緊步走向寨門。
士兵來不及從馬背上下來,迫不及待地叫道:「監軍大人大獲全勝,已經從西宮歸來!」
「哦。」她平靜地應了聲,沒有太大的喜悅,也無任何情緒波動。璣回來意味著他們即將離開臨時營寨,意味著戴玉衡即將找她算舊帳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此時,空中的棍子正夾著呼呼的風響,被旋的力量挑起,抰著餘威向著地面砸落。棍子飛落的下方,旌旗密佈,戈矛蔽日,長長的隊伍如螞蟻般蠕動。
一隻寬大的手掌伸出,牢牢掌控住了橫飛的棍子,將它移下,舉到自己眼前,注視著這根飛來之棍。
「大人?」身後圍上幾名騎馬的將領,臉色鐵青地看著他手中的棍子,「是暗器嗎?」
鋼盔下的鳳眼微微瞇了起來,絲掠過向上牽動的嘴角,璣笑道:「有人偷襲本監軍。」
將領們的臉色更加難看,警惕地看向四周:「這裡埋伏著刺客嗎?」
璣瞇著眼睛瞄向幾百米遠的中宮營寨,瞄到站在寨門口詢問士兵的那條身影,再看看手中的棍子,笑得更是開懷:「這名刺客,我一定會好好懲罰她的。」
眾將領不解,還有遇了刺笑得這麼開心的人?真是個怪人。
通信士兵的話音剛落,開明他們就聽到了驚天動地的行軍腳步,抬頭看見中宮長長的隊伍,正從曠野向著臨時營寨走來,那大大一面星雲圖案的旗幟之下,神俊的馬匹上,端端正正坐著威風的監軍大人。
轉眼間,奔騰的戰馬到了眼前,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立即拔營,讓士兵們歸隊!」
她躬身應著「是。」轉身欲走。
璣喚了聲:「等一下!」將手中的棍子緩緩遞出,「這是開明將軍你的嗎?」
開明微愕,這飛到天上的玩意怎麼落在監軍大人手裡了?她惑地點頭:「是。」
璣身後的幾名統領倒吸口冷氣,不解地問道:「副將軍,暗算監軍大人的就是你嗎?」
開明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比他們還吃驚,「啊?暗……暗算?!」
璣阻止他們繼續對話,冷哼道:「這件事,以後我再找你算帳,現在立即服從命令,拔營!」將棍子向著她身上一丟,轉過馬頭,逕自先行離去。
統們交換著奇怪的眼色,放馬跟在後面。
開明傻了般抱著那條棍子,看著他們從眼前一一走過,轉身向著旋和春花道:「冤枉,天大的冤枉!居然說我暗算監軍大人?你們要替我作證啊!只是失手,明白嗎?失手!」
春花興災樂禍地笑:「我沒看到,我不知道。」
旋淺淺一笑:「放心,如果是璣的話,他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們趕緊催促士兵們收拾行裝,趕上隊伍吧!」
開明來不及再去考慮暗算的事,匆匆忙忙下了命令,命令收拾細軟,棄了臨時營地。還好留守士兵不多,留下的輜重也不麻煩,不一會整理完畢,他們陸續上了馬。
開明在隊尾回頭,望向這片埋葬著大音與昭明的土地,垂靜默,然後撥轉馬頭,縱鞭離去。馬蹄聲「噠噠噠」地響徹曠野,一人一騎慢慢化成黑色墨點,消失在天穹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