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一冒頭,她立即瞄向這名上了年紀的官員,越看越覺得這扮相,這氣勢,像極了那種無事生非的反派男一號。
「大音嗎?」天厥帝微瞇雙目,平靜地道,「大音將軍身負重傷,此事暫時擱置,容後再議。」
這一下不止戴潢面有忿忿之色,連大音都現出驚疑,想來天厥帝這一番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陛下!您真要如此處置,那就驗證了宮外的謠言了!」戴潢上前一步,急切道,「陛下知道民間都在傳些什麼謠言嗎?」
天厥帝眼裡波光灩瀲,並不言語。
戴潢急不可耐地說出下文:「民間都在傳言,說中宮的宮帝與大音將軍有私情,弋林戰役一敗塗地,若是不處置大音,謠傳更盛,只怕到時對宮帝的聲望會有損……」
「放肆!」天厥帝慍怒,手掌猝然擊打在龍椅的扶手上,聲音不響,在靜可聞針的朝堂上卻是十足的攝人。
開明都被他這一拍,晃了晃身體。戴潢卻不識好歹,不依不饒:「陛下,老臣都是為了皇室的天威,到時謠言四起,皇家顏面何存!」
他這一嚷,彷彿多米諾效應,側立的官員紛紛出列,應聲蟲般在他身後附和。開明心裡歎了口氣,總算見識到龐大的結黨勢力了。
「夠了!」天厥帝長袖拂動,霍然立起,開明無端地想到京劇中的水袖,那樣一甩,居然瀟灑至極。
天厥帝側過身,面無表情地道:「因弋林失利,致使中宮蒙羞,將士折損,罰大音將軍一年俸祿。撤去將軍職務,在家休養待命!」
文官捉筆揮毫又是一番記
大音頷:「謝陛下。恩典。」
雖然對結果不甚滿意。總算是把大音趕下台。戴潢等人虛情假意謝了一番恩。面上俱有喜色。
「還有……」天厥帝稅利地目光緩緩掃向台下一眾人等。「命御兵總監務必查清暗算大音將軍地幕後指使人。一旦查出。嚴懲不怠!」
此話一出。台下一眾臉上地喜色頓時化作了無比地尷尬。明晃晃掛在那裡。看起來極為怪異。
隊列中出來一人。抱拳俯。應了聲:「是!」
開明聽這聲音很是熟悉。忍不住偷眼張望,一望之下心裡又是一跳,御兵總監,原來就是御兵大人的軍銜。
領命的人,是璣。
讓璣去查幕後指使。天厥帝盤算的什麼心思?開明愈不明白。
諸事議罷,散朝。
眾官散盡,大音捉著她袖子,提醒她又走神了。她恍恍惚惚跟在大音後頭。走出朝堂地門坎。沒有太陽,眼前卻晃動得厲害。大音被削職了。她卻陞官了,這些人到底怎麼想的?看朝堂上唇槍舌劍。戴潢頗有清代鰲拜的作風,天厥帝卻是不讓分毫。
這兩大勢力杵上。她身處漩渦中心,是該隨波逐流?還是堅定立場呢?想想這問題就頭疼,她不禁拍了拍額頭,大聲歎氣。
冷不防撞上站立的一人,她倏驚,連退幾步。
那人清脆地笑道:「我們剛升任的統領大人,還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她摸著額頭,看著面前的人。
清爽地藍色綢衣,簡單地髻,籠著小小一頂峨冠,襯上如玉面龐,竟是說不出的旖旎風情。
「戴玉衡?!」她脫口而出。戴府的人怎麼可以在宮中隨意走動?
戴玉衡眉尖微蹙,像是對她直呼其名略顯不滿。而她接下來的那句話更是令他啼笑皆非:「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笑了笑,未及接話,身後一人已經沉聲接了過去:「戴公子是宮裡的侍郎,掌管文書典獄,出現在宮中是很自然的事。」
她往他身後探了探。戴玉衡側身,讓她看清後面地人,竟然是璣。
這二人真是絕配,整天走在一起。
叫璣去查幕後指使,天厥帝有沒有腦子?她搖了搖頭。
「侍郎是個什麼官?」她對他的官職起了好奇心。
戴玉衡耐心地解釋道:「就是擬寫宮帝的聖旨,查勘各地呈上的獄案,修正典籍,閒時陪侍陛下左右的文官。」
她聽得一知半解,「唔唔」作聲,含糊道:「你這官大有前途啊!好好幹,會有出息地。」這句話一出來,想起電視上那些體恤民情的官員,下鄉隨訪時,或真或假都會來這麼一句,自己心裡先覺得好笑。
戴玉衡居然毫無顧忌地縱聲大笑:「承你吉言,以後還望統領大人多多關照。」
開明聽他話裡夾帶諷刺,心情不爽地道:「好了好了,借過,我得走了。」抬眼望去,大音在前面已經走得沒了影。
「哎!」戴玉衡一伸手,居然揪住了她的衣袖。她本來對這人就沒好感,此時厭惡更盛,大力拂開,瞪眼道:「幹什麼!?」
戴玉衡卻若無其事地笑:「我巴巴地趕了來,特意祝賀你陞官,你連多說兩句話都不肯嗎?」
她冷冷地睥睨著他:「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一件一件的,都還沒跟你算咧!害死昴,逼我進送死隊,暗算大音先不管你了,不是我地事,光前頭兩件事,就夠你死一個輪
戴玉衡哪裡知道她的心思,淡笑道:「如果我們出面干涉地話,只怕你現在不但升不了官,還會落個牢獄之災。」
她皺眉,嚇唬她嗎?或說,是暗示她什麼?
果然,戴玉衡很快捅破這層窗戶紙:「跟你繞著彎講沒有用,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天厥帝這一次的旨意也正是我戴府地意思。」
「你是說,你戴府的勢力大到影響到宮帝嘍!」她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不止影響。」戴玉衡向她湊近一步,悄聲道。「甚至可以支配!」
「你少放屁了!」她往後跳開,揚聲大笑,「自命不凡就是講你這種人!」狂妄地人,竟敢說自己可以支配皇帝。
戴玉衡詫異她的意外之舉,唇邊卻帶起笑容:「開明,你是聰明人,朝堂上你應該看得明明白白。戴府的勢力無人能及。相比較立足未穩的天厥帝,對草根出身的你來說,投靠戴府,才不失為明智之舉!」
說了半天,她才算聽懂了,原來是為了拉幫結派。她有心羞辱這名自視甚高地公子。慢慢靠向他,附著他耳朵一字一頓道:「既然你戴府這麼厲害,你怎麼不去做皇帝?」
這句話一出口,戴玉衡當即變了臉色。璣看他臉色不對,趕緊喝斥道:「開明。你別再胡言亂語,小心戴公子治你妄言之罪!」
開明聽到璣提醒,還有什麼妄言罪的,想想就頭大。趕緊離了他身畔,笑笑道:「我的態度已經擺明了。戴公子是聰明人,應該不會勉為其難。告辭告辭!」
戴玉衡忽然悠悠地道:「你不想聽聽我的答覆嗎?」
答覆?答覆什麼?她困惑地看他,忽然明白。戴玉衡是說,回答她關於要不要做皇帝的話。
這種話能說出口嗎?出口就是殺頭的罪!戴玉衡不要命了,敢對她說!
她驚得呆在那裡,戴玉衡走上來,一臉的笑意,「你剛才問我,想不想做……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她不敢動彈,等著他說出那句最謀逆地話。
他走近,很低很低地聲音,低得連蚊子可能都聽不到:「我是,很想……」她大震,驚愕萬分地看他。他迎上她的目光,眼中儘是嘲弄,「而且,一定會……」
「啊!」她大叫,指著他道,「你說了!你說了!」
「說了又怎麼樣?」戴玉衡毫不畏懼地道,「難道你去告密,就會有人信你嗎?」
她囂張的氣焰頓時萎靡,是啊,跟天厥帝說戴玉衡想做皇帝嗎?中宮的宮帝會比她更不瞭解戴府的險惡用心嗎?
「話說回來,我倒是一直想問一個問題。」戴玉衡促狹地瞅著她,「怎麼從弋林回來後,開明統領顯然受害不淺,至今臉上還帶傷?」
她微驚,下意識掩住嘴角,眼睛溜向戴玉衡,強嘴道:「身為士兵,負傷,是應該的,是,是光榮地象徵!」
嘴上這樣說著,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滑向他身後的璣。一直沉默寡言的璣像是剛剛驚覺這件事,滿臉疑問地看她。的確,在驛站離開之際,還沒有見她掛綵,這些傷又是從哪裡來的?
「哦,是嗎?」戴玉衡注意到他們地表情,捉弄的興致越來越高漲,「我聽說,你們回來的途中,長庚統領和一名士兵打架了,原因不明,可有此事?」
「原因不明的事,你問我作什麼?」她被他問得心虛,只想開溜。無奈心虛腿軟,在這兩人虎視眈眈之下,卻邁不動步子。
「大熱地天,開明統領繫條方巾幹嘛?」戴玉衡眼睛落在她的脖頸,她趕緊摸摸脖子,警惕地瞪他。
「大音將軍!」戴玉衡突然向她身後招呼,她一驚,大音回來了?擰頭看去時,戴玉衡疾速伸手,猝不及防一把將她隨意系就地方巾扯去,頓時原形畢露。
開明大驚失色,就算她動作再快,也不能完全遮掩頸上的斑斑點點。這該死地戴玉衡,竟然用上她以前欺騙卿雲的招數。
她恨得牙根癢癢,戴玉衡看好戲一般看著她。璣地目光立即死死盯住她的頸部,臉色頓時由白變青,又由青轉白。
不再顧忌戴玉衡在場,他迅速上前,壓低聲音道:「是旋,旋干的嗎?」
開明不安地瞪著他,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
「明白了。」他突然冷冷一笑。
明白?明白什麼?開明愣。
「這是他向別人的宣告書。」璣的鳳眼裡閃過一道精光,語氣更加冰冷,「弄這麼大動靜出來,不就是提醒別人,你是他的人嗎?」
開明更加忡怔,這小小的傷還會有這層深刻的含意?璣是不是把簡單的事情弄複雜了?還是,這本來就是他們這些複雜人之間打的暗號?
她看向戴玉衡,這小子此時突然生了孩子天性,將那塊方巾在手指上轉啊轉,勾著嘴角向她暗笑。
有你哭的時候!她心裡罵了聲,從他手中奪過方巾,狠狠剜了幾眼,當做殺人暗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