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過了體檢關,散落在一個大房間等吃中飯。開明無聊地打量著周圍陌生的面孔。這次報名的估計有百來號人,全是高矮胖瘦不一的女人,全部挽著髮髻盤在腦後,一色的青衣布衫,每人臉上如臨大敵。
開明攤開四肢仰臥在地面上,都是窮人家的女孩兒吧,會有誰家的富貴小姐參軍呢!不像現代人,恨不得自家的兒女都塞到隊伍裡去。
春花拿腳踢了踢她:「喂,像什麼樣子,快起來!」
「還要什麼樣子,又沒人管你坐還是躺,有什麼關係!」開明打了個老大的哈欠,瞇著眼瞅她。這大屋子裡沒桌沒凳的,春花龐大的身體蜷縮著蹲在那裡,倒像老虎裝貓,未免好笑。
「我說。」春花離二人黨遠了些,向她湊近,神神秘秘道,「看旋哥今天早上的表現,兩口子感情不錯啊!」
「那是。」她隨口一說,春花臉上頓時變了色。話到了嘴邊,繞著口道,「都快走了,那是應該做做樣子。」
春花瞭解地笑笑,「難怪,你們本來就應該不好才對。」
靠,感情不好才對了?什麼邏輯。
「女人參軍,是不是也就做做後勤,打打下手什麼的,不用上前線吧!」開明順著口道。
春花瞪大了眼睛看她:「開明你在做夢嗎?輕鬆的活都是富人家的子女去做的,我們是要被訓練出來上戰場的!」
果然,開明心裡哀歎一聲,還是要去送死。
門口一陣雜亂的腳步響,蜂擁進來一隊人。「各位新兵,歡迎你們入伍,為我們偉大的宮帝陛下效力是你們的榮興!」為首的一名男子講了一通廢話,最後一句話最中聽,「現在開飯!」
開明在他長篇大論之前已經從地上滾起來,聽說到開飯,眼睛直往他身邊那幾個大桶小桶瞄。原來大小桶裡裝的都是飯跟菜,每人發一個大碗,菜直接扣在飯上面。
開明端著手中這碗菜飯直倒胃口,都是什麼爛菜,直接拿去餵豬得了。瞅著春花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她胃裡直犯嘔。
「下面報一下各自的編制,報到名字的歸入一隊,留下來的統統歸入二隊。」
開明心不在焉地聽他報著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名字,研究著頭目精細花紋的衣裳,和他一張一合的嘴。突然聽到重重一聲:「開明!」
「有!」她很自然地舉起一隻手,像在課堂上被點到般,跳起身來。
眾人一陣哄笑,頭目睜著眼睛瞪她,她才明白過來,原來走神了,僅僅是分編製而已。
尷尬地收回手,春花的拳頭落在腦後,壓低聲音惡狠狠道:「在想些什麼都不知道!」她摸著後腦不敢吭聲。
「好,吃完飯後,一隊靠左,二隊往右,到時會有人來帶領你們離開,明白了嗎?」
「是!」全場齊聲回答,屋宇震動。頭目滿意地點點頭,先行離開。
春花扒拉完飯菜,帶二人黨往右走,向開明回頭道:「過來呀!」
「我嗎?」開明指自己的鼻尖。
「你腦子壞了嗎?沒聽到名字嗎?你跟我一隊!」春花怒瞪她。
開明垂頭喪氣地走過來,怎麼老跟這個母老虎糾纏在一起,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收了碗筷後果然有兩個人進來。剛才發言的頭目對這兩人點頭哈腰,看來這兩人的官更高一級。兩個國字臉的男人面無表情,站在門旁象塊僵硬的木頭,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利索地一揮手,將兩隊人馬拉驢一樣拉出,排好長隊竟然馬不停蹄地趕路了。
開明鬱悶得緊,悄聲問春花:「沒有什麼牛車馬車的來運我們嗎?怎麼要用腿走路的?」
「我的天!」春花忍不住大聲叫道,「開明你到底真傻還是假傻,士兵不步行還想騎馬啊!你以為還在家裡啊!」
話沒說完,「叭!」鞭子落在身邊,男人炸雷般的吼聲:「行軍途中,不許喧嘩!」春花嚇得直抽氣,連連應「是!」
開明斜眼看著抽鞭子的男人,國字臉中的一個,安安穩穩坐在高頭大馬上,跑前跑後維持秩序。坐著說話不腰疼,她哼了聲。過一會兒憋不住:「春花,春花!」
春花在前頭不想理她,每次說話都會倒霉,乾脆裝聾作啞。
「春花!春花~~~!」聲音越來越響,尾音都拖出來。
「幹嘛!」春花憤怒地扭頭,這女人還有完沒完。
「我想問你。」開明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我們這是去哪?」
「去訓練營,那裡有各地招募的士兵,要一起訓練。」
「都是女人嗎?」
「男女都有!」恨恨剜她一眼。
「那,男女混合訓練?男女一起住?」
什麼白癡問題,春花怒喝道:「沒有男女一起住!」
「叭!」這一回,鞭子結結實實落在了春花身上。春花吃痛,哎喲直叫。開明趕緊閉了嘴,對春花無比哀怨的眼神視而不見。
餐風露宿趕了兩天路程,開明感覺快掛掉了。還好,在她幾乎抓狂的最後一刻,兩個國字臉停住腳步:「我們到了。」
她來不及看清楚到了哪裡,眼神恍惚地跟著一群同樣飢渴的女人湧入了打開的大門,模模糊糊像是個大操場的樣子。
「就地休息!」號令剛下,她早就像軟腳蝦般趴地上了。不是人過的日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翻身都翻不動。瞥見滿操場七歪八倒的女人,全部灰頭土臉,一眼看去極為壯觀。
遠遠看到兩國字臉向操場盡頭一人行了個禮,講了幾句話,那個人慢慢走了過來。越走越近,隱約看到對方瘦下巴直桿身板,軍隊裡不是出國字臉的嗎?怎麼也有魚目混珠的人?
「全體起立!」這句話一出,讓開明又想笑又想哭。好笑的是她一下子想起在學校時,每逢早操升國旗,或者重大人物重大發言就會聽到這句;想哭的是現在動彈不了,還要她起立?
「這麼一點行軍路程就趴下了嗎?」沉穩輕蔑的聲音傳來,奇怪,有那麼一點點耳熟。
開明好奇地翻起身,拿眼瞟向隊伍前列。
好奇怪,這人雖然一身戎裝,為什麼臉面看起來這樣熟悉。
「你們做宮帝陛下的士兵,還遠遠不夠格!所以更加要加倍地訓練!……」聲音繼續。開明對他的長相越來越感興趣,長臉,長眼,尖下巴,雖然年輕卻一本正經。
「春花……」
「閉嘴!不要跟我說話!」春花揉著身上的鞭傷,心有餘悸。
「春花。」
「……」
「春花。」
「快說!」春花的聲調都帶著狠。
「你覺不覺得,這個教官很像某個人?」開明摸著自己下巴,琢磨道。
「教官?」
「哦,頭目領導,反正就這類了,你感覺這個人像誰?」
「你這樣一說,是有幾分臉熟……」
「我在這裡認識的人又不多。」開明在腦中過濾掉一堆人,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是誰了?」春花齜牙裂嘴,開明那一掌拍到她的腿上了,真疼!
「記不記得我們那次打架?」開明興奮地道。
「我們打過無數次架了,你說哪一次。」春花翻著白眼。
「就那次,你跑上門來說旋是茅坑的那次……」
「你才是茅坑,我什麼時候那樣說過旋哥了!」春花又開始瞪眼。
「反正你記得就行了,我們不是打到路上去了嗎?攔了一個人的轎子,嗯?那個隨從,隨從,記得不?」開明興奮得手舞足蹈。
「啊!」春花隨著她的話撐圓了眼睛,「是那個人,尖下巴的那個!」
「哈哈,對了,是他!」
「他竟然是御兵大人!」春花舌頭都快吐出來。
「御兵?官很大嗎?」開明好奇地問。
「統領宮帝的士兵,是紫宮戴府的人。」
「戴府?」
「先不管那個,希望不要被他認出來,不然要麻煩了!」春花雙手合十念佛。
「作什麼?」
「你傻了嗎?你當時做了什麼事忘記了?」春花咬牙切齒道,「你把御兵大人尊貴的屁股摔到了!」
開明腦中立即重溫一下當時的畫面,糟糕,御兵大人的確被摔了個屁墩,惱羞成怒的樣子益發鮮明起來。真是倒霉,竟然歸他管,好死不死撞在槍口上。
那位御兵大人不知道在上面還作了什麼發言,反正開明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了。滿腦袋嗡嗡響著,身邊一陣陣嘈雜,聽春花嘀咕道:「又來一拔。」
又來一拔?開明愣愣地回轉身,看見敞開的大門內果然又跑進來一列長長隊伍,來的是一隊男兵。軍容整齊,每個人面不改色,跑步的腳步聲都一致。「蓬嚓蓬嚓」的一路跑進來。為首的卻是名女子,格外惹人注目,不止面容嬌麗,連衣服都是鮮艷的紅色,不同於其他女兵一色的黑衣。
她笑吟吟地帶隊跑到御兵大人面前,向他行個軍禮:「璣大人!小巧前來報到!」
小巧?開明打量著她全身上下,的確是夠小巧的,這名字取得好。
御兵大人居然連連擺手,惶恐地道:「小巧小姐,不敢當不敢當!」
開明切了聲,什麼啊,見到美女就不敢當了。
「戴公子來了嗎?」御兵大人壓低聲音,眼睛偷瞄著門外。
小巧利索地回答:「表哥在後面呢,說是不放心我。」
「那是,小巧小姐第一次參軍嘛!」
春花向開明耳語:「肯定是哪個府的小姐,到軍隊玩玩的。宮帝那邊說參軍了,歷練了,回去好弄個輕鬆賺錢的活計。」
開明點點頭,這點和我們那邊差不多,春花隨後說了一句:「這種千金大小姐,分到哪隊哪隊就倒霉了。」
像是接著她的話,御兵璣大人讓小巧的隊伍原地休息,忽然轉身指向春花道:「你,最大塊頭的那個!」
春花左右環顧,眾人都看著她。她疑惑地指指自己。
「對,就是你,你今天起就是二隊的副隊長了,以後要協助隊長管理士兵,知道嗎?」
突然被封了官,春花很不適應地道:「啊?是,是!」
璣轉向小巧道:「小巧小姐,今天起你就是二隊的隊長!」
開明暗笑不止,春花頓時傻了眼。